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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下(1 / 4)

古今之亡国者,有二轨焉,奸臣篡之,夷狄夺之也。而祸各有所自生。夷狄之夺,晋、宋是已。君昏、将懦、兵弱而无纪,则min虽帖然图安,乃至忠愤思起为之效命,而外逼已危,不能支也。奸臣之篡,则不能猝起而遽攘之也,必编民积怨,盗贼繁兴,而后奸臣挟平寇之功,以钳服天下而奉己为主,汉、唐是也。张角起而汉裂,黄巢起而唐倾。而汉则有公孙举、张婴以先之,唐则有鸡山妖贼、浙东裘甫以先之。一动而戢,再动而嚣,三动而如火之燎原,不可扑矣。

唐之立国,至宣宗二百余年,天下之乱屡矣,而民无有起而为盗者。大中六年,鸡山贼乃掠蓬、果、三川,言辞悖慢,民心之离,于是始矣。崔铉之言曰:“此皆陛下赤子,迫于饥寒。”当是时也,外无吐蕃、回纥之侵陵,内无河北、淮蔡、泽潞之叛乱,民无供亿军储、括兵远戍之苦,宣宗抑无宫室游观、纵欲敛怨之失,天下亦无水旱螽螟、千里赤地之灾,则问民之何以迫于饥寒而遽走险以自求斩艾乎?然则所以致之者,非有司之虐害而谁耶?李行言、李君奭以得民而优擢,宜足以风厉廉隅而坊止贪浊矣,然而固不能也。君愈疑,臣愈诈,治象愈饰,奸蔽愈滋,小节愈严,大贪愈纵,天子以综覈御大臣,大臣以综覈御有司,有司以综覈御百姓,而弄法饰非者骄以玩,朴愿自保者罹于凶,民安得不饥寒而攘臂以起哉!

小说载宣宗之政,琅琅乎其言之,皆治象也,温公亟取之登之于策,若有余美焉。自知治者观之,则皆亡国之符也。小昭而大聋,官欺而民敝,智攫而愚危,含怨不能言,而蹶兴不可制。一寇初起,翦灭之,一寇踵起,又翦灭之,至再至三而不可胜灭,乱人转徙于四方,消归无地,虽微懿宗之淫昏,天下波摇而必不能定。宣宗役耳目,怀戈矛,入黠吏之囮,驱民以冻馁,其已久矣。至是而唐立国之元气已尽,人垂死而六脉齐张,此其候矣。

韦澳者,以藏身自固为道者也,异于贪进病国、徼幸危身之鄙夫远矣,而不足以谋国。宣宗屏左右与商处置宦官之法,而澳曰:“与外廷议之,恐有太和之变,不若择其中有识者与之谋。”此其为术也甚陋,澳之识岂不足以知此之非策,而云尔者,不敢身任其事以自全而已矣。

太和之变,所以主辱而臣死者,李训、郑注本无藉小人,舒元舆、贾皆贪庸为朝野所侧目,与宦官以机械相倾而不胜,其宜也,而岂宦官之终不可受治于外廷哉?舍外廷而以宦官治宦官,程元振尝诛李辅国矣,王守澄尝诛陈弘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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