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他的画,比例与尺寸都与传统藏画一样。于是,我说:“其实,这些尺寸比例都是《度量经》里规定死了的,还用得着跟一个师傅学这么久吗?”
他只是笑笑,给我倒了满碗的奶茶,又盛了一碗新酿的青稞酒放在我面前,才坐了下来告诉我说,跟着师傅,其实学的不是画画。
我说:“那是学的什么?”
他的回答是,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藏文。他说,老师你想想,那时候,你们教的都是汉文,除了考上学校当了干部的少数人,汉文对留在乡下的我们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我想对他的这种说法予以反驳,但想了半天,也实在无法替一个藏族农民想出来一种特别的用处。于是,只好听他往下说了。他说,老师说得很对,学画其实不必要听老师讲什么,只要照着《佛画度量经》规定的尺寸与色块,用尺子打好了底稿往上铺陈颜色就是了。但是,《度量经》是藏文,而不是汉文。所以,他学画的第一步,其实是跟着师傅学习藏文,以便能够明白经文上的教导。
我问他:“再一样呢。”
他没有说话,从屋里端出来一大堆东西。而且,是许多绝然不同的东西。比如一些带色的树根,一些矿石,再有就是金粉、银子和珍珠。我一看这些东西就明白了。他是要告诉我,学习画画其实是跟着师傅学习如何制作矿物颜料。
树根与矿石中的颜料需要耐心提炼,银子与珍珠则需要细细研磨。正是这些非化学的颜料使藏画的持久性有了坚实的保证。很多寺庙的壁画就是因为这些颜料的运用,历经上千年的时光,而丝毫也不改变一点颜色。
所有这些,都是特别的技艺,需要师傅精心的指点。
我想见见这位师傅。但沙马尔甲告诉我,他现在的老师被邻近一个村子请去念经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我问念什么经?
他说是防止冰雹的经。
这个季节确确实实也是一年的收成特别容易毁于冰雹的时候。
夏天,这些山谷里总有力量强劲的热气流不断上升,不断地把积雨的云团顶到高处,一次又一次,细细的雨滴就在高空的冷风吹拂中结成了冰雹,最后,落下来毁坏果园与庄稼。防止冰雹的最好办法是把小型火箭发射到可能形成冰雹的积雨云中,爆炸的震波使雨水及早落下,而不致在高空中起落沉浮冻结成收成的杀手。
虽然有了这种现代的防雹技术,这些村庄里仍然会请喇嘛念咒作法。现代技术与古老迷信双管齐下。最后的结果,是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