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和反叛,足以撞开一个都市摩登少女的情感脉门。有几个人能够深刻透彻到充分地估量出两千年封建文化积淀之威力呢?有几个人能鞭辟入里到看清楚本乡本土的现代人往往是只拥有标贴、躯壳、大不了也只是皮毛,其血肉和骨髓终究是秉承了祖宗的遗传因子呢?怎么能要求那陷入爱河的谢烨,高瞻远瞩到预测出一个现代派诗人日后会只望自己纳妾,不允对方移情呢?本土人的“西化”,原就难以真正“全盘”,谢烨悲剧的最终完成,不正是因了她竟逆了一向的“包容性”,也动起了很现代的念头了吗?_旦她欲现代,她曾倾心爱过的现代派就向她举起了斧头。我不能不为她一哭!
我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泉下有知。我倒希望灵魂与肉体同存同灭。如果人的认知真的能在肉体消亡之后天马行空周游世界,我推想谢烨的灵魂正在掩面而泣。她一定读到了那些文采粲然的悼念文章。一支支生花妙笔将威西克岛上密林间的血迹涂抹成动人的诗篇,诗中描绘的图画里有着许多引入入胜的、招人探究的、让人兴味盎然的内容物,诸如“斧头情结”、“凶宅凶年死鹰凶兆”之类,斑斓的色彩遮掩了公道、天理、是非、人情,还有无论哪个朝代哪个民族哪个社会哪个制度都有着共通性的对付残杀同类者的法律!谢烨的灵魂会痛感自己的“薄命”远不如另一个女子,那位被李兴华毁了容的潘平。因为得不到爱而泼出硫酸的罪犯,人但闻之必日诛之。而威西克岛上的血案呢?
我能不为谢烨一哭吗?
199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