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县就在河流下游。
一行十几个小舟很快到了城池附近,隔的老远都能听见惨烈的杀喊声,听的人心惊胆战,不少来给丈夫或者父兄收尸的女人们都害怕的哭了起来。
章毓卿拿破布包着头脸,把小芽儿搂在了怀里。
县城离众人愈发的近了,众人藏在芦苇荡中,领他们过来的人先弃舟登陆,观察了一会儿形势后偷摸跑回来,面色惨白的说道:“别过去了,太吓人了,到处都是死人……”
小芽儿一路上哭的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小声缀泣道:“我要去,我要找我哥哥!”
一同来的人有一部分说什么也要上岸,看看家人是死是活,一部分打起了退堂鼓。最后众人分成了两拨,一部分不怕死愿意到战场上去看的,就过去,剩下的等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
章毓卿和小芽儿紧紧拉着手,淌水上了岸。
她们上岸的地方在红莲教军队的后方,但离战场只有一步之遥。遍地都是衣衫褴褛的红莲教杂牌军的伤病,污血满地,残肢断手和破碎的头颅到处都是,细密的箭矢划过长空,噗呲刺入肉体,又是一片惨叫。
离城墙越近,尸体越多,堆积如山,血浸透了脚下的土地,城墙上攀爬着不少试图攻上城楼的农民军,接连有人惨叫着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下来,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在这恍若人间炼狱的地方,不少红莲教的将领举着刀,凶神恶煞的让士兵们再发起一波冲锋。
一个断了腿的伤兵挣扎着爬到了她和小芽儿跟前,满脸血污看不清真实的模样。
那个伤兵瘦瘦小小的,抓着章毓卿的脚踝,嘶哑叫道:“救我,救救我!”
他一仰头,章毓卿看到了他胸腹处开了几个大口子,白花花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浑身是血。
小芽儿吓的哆嗦着说不出话。
章毓卿也无能为力,她看得出来,这人最多不过十五岁。
抓着她的小兵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垂了下去,不再动弹了。
小芽儿壮着胆子抹去了小兵脸上的血污,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哭,“不是哥哥。”
章毓卿给他合上了双眼。
放眼望去,这些死了的士兵还穿着他们当农民时的麻衣,兵服都没有,更别提护具铠甲,甚至连人手一件武器都做不到,不少人都拿着木棍和石头作战。
连这些从未训练过的农夫和少年都要拉到战场上送人头,齐胜天简直就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