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人,以不同的生活意向沉湎在享乐之中。宋代的思想文化网络,对他们当然没有什么约束了,历史的喧闹声,社会的离乱相,充斥耳畔目下,那些静穆、深蕴的美学形态,已显得那样不合时宜,那样苍白无力,人们要求着对面直观,美视美听,强烈刺激,全能享受。这种审美要求,对戏剧艺术的成熟无疑是有利的。
这种艺人与艺人、艺人与观众的聚合,是在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大环境中实现的,伴随着许多强蛮的手段。请看,金人向宋廷下令:把多少演员、艺术家收罗齐,“令开封府押赴
军前”。这是一种多么横暴的聚合啊。贵族们急于享乐,当然不在乎艺术的尊严和前途;但是,当这些演员在军中强颜欢笑一番之后,被送到了后方,后方,有着相对稳定的社会局面,有着大量同行、不同行的艺人,有着比较浓厚的艺术享受兴味,那么,他们就可以有所创造了。艺术家的手脚是很难捆住的。女真贵族和蒙古贵族也许是用绳索把这些艺术家捆押来的,但当他们自己不得不忙于南下征战的时候,这些艺术家就舒开自己的心身投入美的事业了。艺术家的聚合能够造成观众的聚合,而艺术家和观众的聚合,将会焕发出多大的创造力,将会对其他艺术家和观众产生多大的吸附力!
再谈第二种聚合。
蒙古统治者铁蹄所及,中原文明遭到严重践踏。这种践踏,既是无形的,也是有形的。其中最为明显的表征,就是汉族知识分子的被轻贱,被蔑视,被遗弃。蒙古贵族所实行的是一种界线森严的等级统治,民族分四等,汉人、南人被压在低层;职业分十级,文士儒生竟屈居第九级,位于娼妓工匠之后,仅先于乞丐一步。与此相应,科举制度也被中止了七、八十年,统治者当时根本不想从汉族文人中选拔人才。这样一来,元代的文人,基本上处于贬之唯恐不低,条条道路堵塞的困厄境遇之中。真的无路可走吗?他们身边颇为繁盛的伎艺活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四书五经已无须去诵读,唐诗宋词也成了相当隔膜的前代遗韵,他们也只好到百戏杂艺中去寻求审美享受。与那些刚从马背上跳下来的蒙古贵族不同,这些落拓文人终于发现了杂剧这一重要的审美天地。他们可从事的事情不多,常常到勾栏里去打发无聊闲散的日子,不久,他们又对演出产生了种种不满,于是也就看到了自己施展才能的余地,开始由欣赏者变为创造者。
从直接的因缘说来,文人涉足杂剧创作,有多种偶然因素。也许是应艺人之请,逞示才情吧;也许是毛遂自荐,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