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与林不浪蹑足潜踪,悄悄地来到最后一排最后一间僧房前,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这里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从外面朝窗户内望去,窗户内也是漆黑一片。
从表面上看,这最后一间僧房,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居住。
苏凌屏息凝神,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了一阵,里面的确听不到什么声响。
林不拉昂也如苏凌一般,朝里面听去。
不过少顷,苏凌细细听了,便显得胸有成竹起来,指了指林不浪,又朝着远处指了指。
林不浪会意,两个人一飘身,又投入到一旁的暗影角落中去了。
站定之后,苏凌方低低的问道:“不浪你听出了什么玄妙了么?”
林不浪摇了摇头道:“不浪听了,里面应该没有多少人,好像只有一个人的呼吸”
苏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间僧房就是没有住什么人,只有一个人在里面那个人,我敢确定,就是那个疯子和尚广证!”
林不浪有些不解的问道:“何以见得公子,虽然里面只有一个人,也并不一定见得,那就是广证啊”
苏凌微微一笑道:“不浪,你仔细回忆回忆,你方才听的那房中唯一的呼吸声,有什么特点没有?”
林不浪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道:“呼吸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稍显急促,时而又显得缓慢好像里面那个人的呼吸比较乱,没有什么规律”
苏凌点点头道:“是不是不似正常人的呼吸规律呢?”
经苏凌这一提醒,林不浪眼前一亮,心中顿时豁然开朗道:“不错,正常人若是熟睡之时,呼吸应该慢而均匀,是有节奏和规律的只有一种人呼吸才会如此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声道:“疯了的人!”
林不浪说完,十分佩服道:“公子好计较!不浪一时竟然没有想到”
苏凌摆摆手道:“不说这些,正因为你方才所说的原因,我断定,那僧房中应该就是疯了的和尚广证估计是他前面的那间僧房之中的和尚,白日看守广证,晚上待广证睡着了,方回到他们的房中去了,否则,没日没夜的,谁也受不了”
林不浪点了点头道:“可是,公子他们就不怕广证突然醒了,闹出动静,或者自己跑出来么?”
苏凌想了想道:“我也是猜测啊,他们自然考虑到这点了,为了不出事,他们应该是用什么东西将那疯子广证锁起来了,他动不了,再有,他应该也是说不了话的,被他们制住了,或者点了哑穴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心全部都走的!”
林不浪点点头,表示同意,方道:“既然那最后一间僧房里面的和尚,就是广证,那公子稍后,不浪把他掳到这里,公子好问话!”
说着,林不浪转身便要行动,苏凌却将他一拦道:“慢别急,咱们不能这样去掳人”
林不浪又疑惑道:“为什么反正广证身边已经无人看守了啊”
苏凌摇摇头道:“虽然如此,但是那广证可是个活人虽然疯了,但是咱们进去,万一惊他醒来,他看到有人进来,定然会拼命挣扎的,疯子可不管什么道理,挣扎免不了发出动静,那前面的和尚们就会知道,必然会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苏凌顿了顿又道:“虽然咱们不怕那些和尚,想掳走那广证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咱们的身份就会暴露了想要秘密查探,就不可能了啊,所以,掳走广证自然是要做的,但不能打草惊蛇啊”
林不浪闻言,有些为难道:“公子要是广证是个正常人,咱们可以给他讲道理,让他配合,再不济刀压脖项,不怕他不老实可是,他现在可是痴傻疯癫之人啊,这些都行不通啊实在是有些不好办”
苏凌想了想,忽地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瓷瓶托在掌中道:“用这个!”
林不浪看那小瓷瓶十分精致,通体红色,不知里面装的什么道:“公子,这里面是什么”
“一种迷香人若闻了,便会暂时的失去知觉,立时见效,药力持续一个时辰左右,因人而异,想要提前醒来,只需一盆凉水,泼下之后,那中了迷香的人,便能醒来”苏凌道。
林不浪一挑眉毛,有些揶揄和意外道:“哈哈,公子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这迷香似乎是采花贼的专属吧”
苏凌闻言,赶紧解释道:“你可别误会啊你小子想哪里去了,我什么时候干过采花的勾当了再说,你公子这长相,这条件,这才学还用得着采花?”
“那公子您,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要做什么“林不浪揪着不放道。
“我”苏凌一怔,一挥手道:“别问那么多,反正,我有这东西不假,只不过从没用过你等在这里,我去干活!”
说着苏凌也不管林不浪,大步朝着那最后一间僧房走去。
林不浪只得哈哈笑着,又害怕笑的声音大了,被人听到,还得尽量的压低了笑声,显得颇有些滑稽。
其实,苏凌之所以有迷香这个东西,的确与他无关,苏凌虽然精通医道,但是,也不会没事研究这玩意儿
这一小瓷瓶迷香,是在穆颜卿那里顺走的这个事,连穆颜卿都不知道。
他顺走迷香的原因,是想研究研究里面的药理和成份。可是,要是真的跟林不浪说了这是穆颜卿的,怕是自己的绯闻会更多了
绯闻这玩意儿,自己还是离远点好
苏凌悄悄的来到最后一间僧房的窗户下,用手指点破窗棂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朝着房中窥探一番。
里面真就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苏凌拢目光极力看去,发现在僧房最远的角落里,似乎有个地铺,上面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似乎有个人的轮廓,至于是背对着自己,还是面对着自己,苏凌可是看不清楚的。
苏凌又听了听那人的呼吸,的确异于常人。
苏凌更加断定,这个人就是睡熟了的疯子广证和尚。
苏凌这才将那小瓷瓶拿了出来,然后将瓶塞打开,隔着方才点破德尔窗棂纸的窟窿眼,瓶口对着里面,将小瓷瓶塞了进去,然后轻轻一抖手。
一阵淡淡香气的烟雾渐渐的弥漫进那僧房之中。
苏凌闭住呼吸,迅速的闪到一边,又在怀中摸出了一枚丹丸,便是迷香的解药,自己先吞服了。
这也是怕一会儿进去,自己再被迷香迷晕了。
苏凌虽然百毒不侵,但是迷香和春/药例外,这两种东西,应该不算是毒药的范畴。
苏凌做完这些,又等了一阵,听到里面忽的传出一声打喷嚏的声音。
“阿嚏——”
苏凌赶紧闪身,躲到一棵树的后面。他是怕这声阿嚏万一被旁边僧房中那些看守广证的和尚们听到,他们过来查看情况,就会发现自己。
苏凌等了一阵,见那看守的和尚没有出来,这才放下心,又重新来到方才的窗户下,听了听,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
他这才来到门前,先用手推了推门,微微的听到一声哗啦的声响。
苏凌拢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门上有铁链缠着,铁链上上了一把锁。
苏凌推了一下,可以推动门,但是由于铁链上锁,却还是推不开的。
但是苏凌却是知道,里面并未反锁,若是反锁,自己是推不动门的。
只要破了那铁链上的锁,自然就进得去。
可是如何开锁,可是难坏了苏凌,倒也不是那铁链上的锁多么的精巧,难以打开,自己一刀的事。
可是一刀下去,声响必然惊动其他僧房德尔僧人,所以用刀剑砍锁,是行不通的。
可是破窗而入,照样要惊动那些僧人。
这下,苏凌顿时没了办法,看着近在咫尺,却进不去的僧房,一脸的无语。
便在这时,白影一闪,林不浪飘身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如何了”
苏凌无奈德尔耸了耸肩道:“进不去啊这锁”
林不浪瞥了一眼那锁,胸有成竹道:“这个容易看不浪的!”
却见林不浪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细细的银针模样的东西,轻轻的插进了锁中,轻轻捻动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微微的轻响,那锁竟然真的开了。
苏凌压低了声音道:“嘿!不浪,没曾想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啊?以后我的东西得看紧点”
林不浪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少时流浪乞讨,跟那些叫花子学的毕竟要吃饱饭,但是不浪从来只偷富人和当官的,而且只是偷些吃食”
苏凌闻言,低低一笑道:“明白不用多说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苏凌让林不浪等在门口,一是因为他没有吃迷香解药;二是巡风放哨。
苏凌一闪身走进了僧房之中。
然后“啪——”的一声,打着了火折子,一点微光,随后弥漫开来。
火光跳动,虽然微小,但足以看清眼前。
苏凌刹那间就觉得,这房中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
有淡淡的香味,苏凌明白,这是迷香未完全散尽的原因。
但是更多的是又骚又臭的味道,跟茅房差不了多少。
这种味道开始还好,毕竟有迷香遮掩,可是仅仅过了几息,这骚臭味道越加的浓重,呛得苏凌差点就吐了。
没有办法,苏凌只得皱着眉头,用袖子捂着鼻子,抬起火折子,在房中扫了一圈。
这才发现,这房中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发现了骚臭味道的来源。
地上入眼可以看到,好几堆粪便,还有湿漉漉的污渍,应该是尿渍。
这腥臭味,就是这些秽物散发出来的。
苏凌刹那间就明白了,这寂雪寺的和尚也真够过分了,为了不让着广证惹麻烦,就将他锁在这单独的僧房中,不仅如此,连屎尿都在这房中解决了。
简直过分至极,广证虽然疯了,但他是个人啊,不是牲畜。
对待曾经的同门师兄弟,这些僧人竟然这样做!简直岂有此理!
这还修的哪门子的佛,念的哪门子的经!
苏凌压着怒火,朝房中里面看去。
见最里面的地上,却是干净的,没有什么秽物。
苏凌更是摇头叹息,虽然广证傻了,但是本能的还是明白,自己生活的地方跟拉屎拉尿的地方要隔开的,所以,这僧房前半部分地上全是秽物,后半部分却是没有一点的。
他虽然疯了傻了,却还知道这些的,真的是可怜啊。
苏凌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向房中最里面,果然发现,那房中最里面,有一张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人,面朝里,身上盖着一条破了许多洞的,不算很厚的破被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如今寒冬,这里面半盆炭火都不曾有,别说一条被子了,便是再来一条,也根本不暖和。更何况还是到处破洞的烂被子呢。
看来,他们是想让广证自生自灭了!
苏凌心中有些愤怒,想起无心和济源在他面前那副假出家人的面孔,不由的生出厌恶来。
苏凌转到广证面前,附身看了几眼。
却见广证蓬头垢面,脸上和脖子上,还有淤青和伤痕,想来是遭了毒打。
此时广证两眼闭着,已经失去了知觉。
苏凌叹息了一阵,暗道,罢了今夜虽然掳走了你,是有些事情,看看能不能从你嘴里问出一些线索,但这也算救你逃出牢笼来了
想到这里,苏凌再不迟疑,将广证搭在他的后背上。
虽然广证满身污秽,身体还有一股腥臭和馊味,但苏凌也顾不得许多了,双手一用力,背起广证,大步走出了房门。
林不浪正等在外面,苏凌出来的那一刻,他便是一皱眉,因为他闻道了一股让人恶心的腥臭味道。
林不浪看了苏凌背着的广证,便明白了一切,忙低声道:“公子,我来吧”
苏凌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无妨反正我的衣裳已经脏了,我就背着吧,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两人点了点头,林不浪将门关好,又将锁锁上,从外面看,跟之前一模一样,若不进去,根本不会发觉,有人已经带走了广证。
做完这些,苏凌背着广证,与林不浪一前一后,两道光影,朝着寂雪寺深处飘身而去。
两人颇有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就是塔林。
待到了塔林之中,两人同时停下,苏凌将昏迷的广证放在地上,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哇的吐了起来。
吐了好一阵,苏凌这才勉强的压制住自己的反胃。
此时林不浪已经在周遭转了几圈,见苏凌恢复了,方道:“公子此处佛塔密布,没有人的的确适合问话!”
苏灵感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只要远离他们,就可以让这广证清醒了,他再如何叫嚷折腾,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苏凌从怀中又摸出一枚丹丸,给那广证塞进嘴里。
其实,凉水一盆,当头浇下,也能解了迷香。但苏凌考虑到天寒地冻,这一盆凉水浇下去,立马就会结冰,所以苏凌没有那样做。
过不多时,那广证哼哼唧唧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还是闭着眼睛的,但已然有了意识,手和脚也在没有目的的弹腾乱抓。
苏凌和林不浪眼神不错的盯着广证的变化。
又过了数息,那广证呼悠一下睁开了眼睛。
似乎先是眼前模糊一片,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才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虽然广证傻了,但是换了一个地方,他还是知道的。
刹那间,他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眼前正看着自己的苏凌和林不浪。
“啊——”他先是惊呼一声,随后哼哼唧唧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继而忽地张开双臂,一边挥舞着手,一边用力地跺着地面上的雪。
那地上的积雪,被他跺地翻起多高。
“有鬼!——鬼——打鬼!——”紧接着他便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苏凌和林不浪对视一眼,林不浪赶紧道:“你不要乱叫,不要害怕,我们不是鬼,我们是来救你的!”
然而广证已然是个疯子,如何听得懂,只是一个劲地挥舞手臂乱晃,嘴里语无伦次的嚷嚷着打鬼,打鬼。
“砰——砰——”两声,苏凌已然出手,点中了广证的穴道。
那广证顿时成了木头人,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惶恐而慌乱的眨着,嘎巴着嘴,却是发不出声音。
苏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这下好了世界总算安静了”
然而,一个大难题摆在苏凌和林不浪的眼前,虽然点了广证的穴道,他不动不喊叫了,但是他们还要问他话,他还要回答的。
点了穴道,广证就不能说话了,可是要解开他的穴道,他又要疯癫地叫嚷。
苏凌和林不浪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凌都有些后悔了,原以为找一个疯子是最简单的事情,所以先做了,可是结果却是如此,跟白忙活差不了多少。
早知道不做这件事了,忙活了许久,不但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还找了个累赘。
如今问话问不成,把一个疯子扔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可是,就这样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再把这疯子送回去?
苏凌总觉得有些不死心。
苏凌有些无语,看了一眼林不浪道:“不浪,想想办法,有什么方法能让这疯子不大喊大叫的,还能听得懂咱们说话啊”
林不浪一摊手道:“连公子都搞不定,我更搞不定了,这傻子又不能跟他讲道理”
苏凌满是无语神色,朝地上一蹲,想着对策。
过了一阵,苏凌抬头,开始给广证相面,却发现这广证竟然闭着嘴巴,不再一张一合了,而且也正看着自己。
苏凌心中一动,盯着广证,缓缓的说道:“和尚我们没有歹意算了,你也听不懂,但是怎么说呢,就是我们把你救出来了之前那个僧房”
苏凌朝着僧房的方向指了指。
那广证痴呆呆地看着苏凌,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睁着眼睛。
苏凌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又耐着性子道:“我们也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想问你一些事你得配合只要你不叫嚷,乖乖的我们给你好吃的,再也不把你锁进那僧房中了”
那广证原本痴痴呆呆的眼睛,忽的似有了些许的光芒,虽然还是一直瞅着苏凌,显得痴呆不已,但是似乎那眼中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苏凌心中一动,凑到那广证近前,一字一顿道:“和尚,你要是听得懂我说什么,知道怎么做你就眨眨眼,我就给你解开穴道但是你不要大喊大叫好不好!”
苏凌说罢,看向广证。
林不浪见苏凌神色郑重,也赶紧看向那广证。
却见广证痴呆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些莫名的神色,好像是在尽力的思考着苏凌的话。
过了许久,他依旧是一点表示都没有。眼神空洞,痴痴傻傻。
苏凌叹了口气,刚想放弃。
便在这时,苏凌蓦地看到,那广证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微微的眨了眨眼!
苏凌顿时心中一凛,一拉林不浪道:“不浪他是眨眼了?”
林不浪也有些惊喜,点点头道:“应该是的看来他是听懂公子的话了!”
为了保险起见,苏凌又将说过的话给广证说了一遍,这一次更是放慢了速度,说的一字一句,十分的缓慢而清晰。
说完之后,苏凌和林不浪眼神不错的盯着广证。
再看广证的眼睛,在一阵短暂的迷茫之后。
忽的,竟又缓缓的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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