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白始终坐在一边淡淡看着,就说了一句,“好看。”
她都要走了,比她先进来的女孩还在试。这次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圆摆群,上面细钻点缀,在灯下好漂亮。江林晚看的眼都直了,她在网上看到过这个裙子,要是在夜晚,灯光昏暗的时候会更漂亮。
“你喜欢?”李秋白看她直勾勾的眼神,问她的语气里大有一种喜欢就买的意味。
“没有,我就看看。”她收回视线。
李秋白没有在追问,他高她一截,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一截长而雪白的脖颈。不可否认,他对她依然充满爱与欲,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
宴会设在云樵,这么远。搭个高铁,一小半小时她已经到另一个城市喝咖啡了。
“不要紧张。”李秋白拍拍她的头发,又觉得自己给她弄乱了,轻轻拂了一下。
江林晚点点头,她不紧张,她来过一次云樵,也见识过所谓上流阶层的宴会,左不过就是假面和假笑。
显然这次的宴会比上次要高级许多,那次是千金小姐的生日宴,多是女流之辈。这次虽不知是什么名头,但是看着就是顶级盛宴,刚进去左右各有一排人端着酒盘,杯子不同,颜色也有差。她只认得香槟,便拿起一杯。
“可以不喝。”李秋白凑在她耳边偷偷的说,还带着些宠溺。
江林晚看的发楞,这是已经开始演了吗,他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她也莞尔一笑,那就演吧。她已经想好宴会结束在回去的路上就跟他讲明白,她们已经两清,不必再见面。
很快就有人上来与她们寒暄,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当官比经商要体面,但经商肯定比当官有钱,看看他们带的女伴就知道了,这里更像是一个金银珠玉,翡翠钻石的展览馆。她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粒灰,毫不起眼。也可能她太素了,反而有点惹眼。
“李市长的女伴,看着很眼熟呢。”站她对面的男人将目光放她身上。
李秋白不语,笑着看她。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为了掩饰尴尬,抿了一口酒。
“诶,你怎么来了。”有人用酒杯碰了一下她的。这种语气仿佛是很熟悉的朋友,她来应该事先告诉他一样。
是他,乔野的朋友,一起打过麻将的那个男人。她已经被这些陌生的注视和关心弄的无所适从了。看到个还算相识的人,心里也有点高兴。只盼着能不能稍微离开一会儿。
“嗯,你一个人?”江林晚问他。
“对啊,要不要出去走走?”他主动邀请她,又看向李秋白,似乎在等他说话。
“你跟朋友去玩吧,一会儿我去找你。”他总出席这种场合都觉得乏味无聊,何况是江林晚呢。
他带她到了露台,虽然也有人,但都是三五一撮窃窃的说话,这露台又足够大,也称得上安静。
“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咱们这种年轻人。”那人背靠着栏杆,跟她对面,看出了她的无聊。
“确实没意思。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待会儿。”江林晚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帮她解围。
“这种宴会姑且可以称之为资源整合会,看准了谁,交换名片,私下再谈。”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总是烟笼雾罩,有一股淡淡的忧愁。要是看起来病恹恹,那真是林妹妹下凡尘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林晚觉得他挺有意思,很突然的问起了人家名字。
“吴印。”她问他名字多少让他有点意外。
“无印良品的无印?”她看着他,很认真的问,露台的灯光有点暗,但她的眼睛,她的皮肤却闪着光。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乔野母亲的生日会上,大提琴拉的很专业,又乖又漂亮。与现在完全不同,她的眼神里藏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会有人姓那个无吗?”他问。
“我开玩笑的啊。”她双手抓着栏杆,脚抵着玻璃,身体后仰。
吴印没有说话,转了个身,也跟她一样抓住栏杆,向后仰。
里面有音乐传出来,华尔兹舞曲。
“里面的流程已经走到这了。”吴印拍拍手,礼貌的屈膝,伸手,“这位女士,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我的荣幸。”她将手指尖放进他手里。
吴印是那种就算他盯着你看,你都不会觉得他唐突的人。跳完一支,他们又在旁边的躺椅上半倚着,城市的夜晚只有霓虹灯,没有星星。
她们聊了很多,文学、乐器、绘画、民谣、大学生活,很是投机。
吴印是多奇怪的人,虽然乔野让他别打江林晚主意,可他看她那么漂亮难免惦记,当他发现她还有不输外表的内在美时,他突然就不惦记了,喜欢多俗啊,他要跟她做朋友。
吴印将他知道的那些小明星的八卦新闻都告诉了江林晚,哪有女孩不爱听八卦呢,自然是一问一答兴致勃勃。
“这是内部秘密,我告诉你,我们就是朋友了。知道吗?”
“因为我们分享了秘密?”江林晚乐不可支,还有这样强行跟人做朋友的人么。
江林晚转念一想,又逗他,“那我和乔野你只能选一个。”
李秋白找出来了,江林晚正狡黠的笑着。他久违了她真实的笑貌,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我选你,乔野没意思。”吴印想的很认真,说的也很认真。好像这真是眼前不得不抉择的事。
“他就是个哑巴。”江林晚的语气不免怨怼,笑容都淡了下去。
“晚晚。”李秋白朝着他们走过来,他又白又高,从上到下都一丝不苟,自有一种斯文气质。
吴印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他知道乔野和这位李主任较着劲,他脸上笑着,却还坐椅子上不起身。
江林晚跟吴印挥了挥手,站起来朝里面走,李秋白瞥了吴印一眼,似笑非笑,走上牵住江林晚的手,她挣扎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松动,便没再动了。
那些人的热情依旧不减,喝不完的酒,攀不完的关系,中国人的毛病就是爱劝酒,她后来是有些酒量的,又一心想着结束离开,于是便喝了几杯。
递到她手里的酒喝着都比较柔,她并不知道的是烈酒并不全是烈的。或许也跟空腹喝酒有关系,她醉了。不是头重脚轻,走不了直线那种,她是彻底断片了。
她在一张巨大的床上醒来,不着一缕。屋里漆黑一片,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心和大脑一样空洞。
随着细碎的声音,遮光窗帘缓缓地拉开,还有一层薄纱遮着四面的玻璃,天已经大亮了。
“你醒了。”这声音让她在被子里一个激灵,但是她没有动。
“起来吃饭。”李秋白的声音温柔又平常。
她不应,也不起,呆呆的望着高高的吊顶上那盏灯,白色椰蓉球一般的形状。
“晚晚。”李秋白坐过来,他穿着浴袍,头发还半湿着,额前几缕。
江林晚感觉自己被人瞬间掳住了脖子,胸闷气短,太阳穴都要裂开一样的疼痛。
她强忍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上方的灯,全身僵直。
“我们发生关系了吗?”她的声音很低,又虚弱。
“我不知道。我醒来也在这张床上。”他低头看她,她一动不动,气息也微弱,“我昨晚也喝多了,或许没有。”
他们本来应该发生点什么,李秋白早就这样打算的,这是下策,却是有用的下策。他拥抱她,亲吻她,她跟从前一样味道,他的感觉也跟从前一样浓烈,甚至比之前更甚,他确实早已经变了,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心口不一的事,但是他从未停止过爱她,她是他唯一的渴望。他并不爱权利也不爱钱财,凡事种种不过是为了重新拥有她。
他以为他们离过去无限近了,可是当他将她抱上床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乔野,你为什么是个哑巴。接着又哭起来,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他看着她,所有的火焰和期待瞬间褪尽,她嘴里骂的,正是心里想的。
人只有现在和未来,过去是回不去的。她果然,爱了别人了。
李秋白现在又有些懊悔,他不应该在看到她心碎的时候心软,他的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他永远记得那个早晨,她答应他毕业就结婚。
他太爱她了没有更改也不曾减退,他无法伤害她,他记得每一个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江林晚裹着被子从床上起来,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衣服进了浴室。她洗了很久,直到她感觉天旋地转,要晕过去才扶住了边上的防滑杆。她穿上衣服,头发还滴着水,从里面走出来。
李秋白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揭穿他痛斥他永远不要再见他。她是聪明的,事到如今,所有事大概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能感觉到她正在门口看他,却久久不说话。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却被她悲悯中带着宽恕的眼神击中,就像一颗子弹,将他的心撕裂在自己眼前,他曾经是什么人,现在又是怎样不堪。
李秋白坐在床边,她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他站不起来,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将他击倒了。
他到底不是乔野,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见过她快乐恣意的样子,就不忍再看她日夜痛苦。
又或许,爱就是害吧,害的他狠不下心,害的他明明拿着牢笼走向她,最后一刻却只让自己陷入囹圄。
江林晚在这个楼层晃悠了很久,她找不到电梯在哪儿,也找不到楼梯在哪儿。她一刻都不想在这儿,越找越急,不觉中眼泪滂沱,好容易碰到一个侍应生推着餐车过来。她想问的,脖子上的桎梏还锁着她,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您好,”侍应生送餐出来之后看她还在转悠,上前问了她一句,“请问您是在找电梯吗?”
其实,她已经路过电梯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