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江林晚便衣不解带的陪了她三天。
第四天上午九点,杨舒准时出现在了门口接她和夏静出院。她以为只有杨舒,没想到乔野也在车里。
他靠在那闭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到了夏静家之后,杨舒也从车里出来跟江林晚一起将夏静扶进院里,还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这一刻,她心里的感激全数给了杨舒,彷佛这件事是杨舒一力成就的。
帮着安置好夏静之后,江林晚出来送杨舒。
“杨秘书再见。”她挥挥手。
杨舒已经跨出大门了,又回头,好像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第一次见杨舒这样不自然的笑,完全不是之前滴水不漏的样子,“江小姐再见。”
鉴于今天的事情,杨舒的嘱咐和叮咛,江林晚对她很有好感,为乔野工作又不是她的错,不就是讨个生计么。
“杨秘书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事,江小姐。”杨舒嘴上说着没事,表情却更加不自然了。
“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乔野,她以为杨舒也是多么的不得已而在他手下工作。
到底,杨舒还是没有说话。
乔野看着窗外,她站在门口,一身洁白,却艳的像院子里那满树的桃花。
往后的两个星期,她都在夏静家里陪着她,偶尔一起出去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她钻研起了做饭煲汤,其中倒也不少乐趣,至少能让她的心静下来。夏静的话还是很少,她也不多问什么,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吃着。偶尔和李秋白打电话发短信,他总是很忙。一条晚上信息,有时候第二天早上才回,电话也是寥寥数语。
“多久了。”夏静望着外面,那棵桃树的花开的缤纷肆意。
“今天正好半个月。明天就可以上学去了。”江林晚回她,盛了一碗牛肉汤放在她面前。
“都半个月了,只有你陪着我。”夏静的声音平静,脸色也无异,江林晚看在眼里,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桃花开的真艳,我们去外面坐坐。”
夏静说着便站起来向屋外走。
江林晚赶紧拿了毯子和水杯赶了上去,杨舒说了,要捂着,天气是不冷,但是体虚病邪容易入侵。
有多久没有去感受这一切了,清浅的几米见方的池塘,妖娆的桃花,袅袅的柳树,地上一排排的多肉,都长的很好,比去年更甚。
她们并排倚着,日头正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想听听我的事儿吗?”夏静扭头问她,平静从容。
江林晚想说话,却哽住了喉咙,只得点点头。
“去年十月,具体哪天我也忘了,我跟朋友们去南北会所玩,大家都喝的腿软,也没法开车,秦宋就打了电话让他哥哥派司机来接我们。当秦宋的哥哥出现在门口,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脸,仅凭着一点轮廓和他独特的气质,我就爱上他了。他哥哥挨个把我们送回了家,最后一个是我。我假装醉酒,他都把我送屋里我还黏着他,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别装了,我对你不感兴趣,我一颗雀跃的心瞬间稀碎,但也因为他的声音,我更爱他了。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虚伪又矫情。我不停的暗示自己一见钟情是为色,比他帅的肯定也有,我完全有可能再次一见钟情。我说服自己了,我也确实心安了。却在第二天一早向秦宋打听了他的电话,工作,公司住址。我的礼义廉耻抛弃了我,不,我仿佛从来没有拥有那些基本的素质。我因为听到他之前只谈过一个女朋友欢喜了半天,他的初恋背叛了他,为了美国绿卡跟她的研究生导师走了。我觉得这正是我的机会,我可以救赎他,我要让他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夏静的眼神闪烁着久违的光明,堪比青天白日,江林晚看着她,也不说话。
夏静扭头冲江林晚一笑,又彻底躺平在椅子上那是她爱情的伊始,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我下午就去找他了,去他的公司。他并不理我,冷漠无情,招呼都不打。我每天都去,他不理,我后来也就不上前烦他了,每天就看着他下班,看着他进到车里,一分钟不到。我的心成天酸涩,却在看到他的时候有了一分钟的甜蜜,你知道么他比李秋白还帅。我贱兮兮的就喜欢他的冷漠。我对他的内在一无所知,只是不断的因为知道他一点特点就更喜欢他。有一次他弟弟秦宋,也就是我的朋友,他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玩,我本来是不想去的,我想去找他,但是我从秦宋嘴里打听到秦唐今天要去回家拿护照。我就特意去做了造型打扮的花枝招展,誓要那场合谁也比不过我,我进去便见他皱着眉站在二楼,看见我之后,多一眼都没有就转身进屋了。我才意识到,不管我打扮的多么好看,不管我追到哪里,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不堪,他一定看不起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孩,就算我心如刀割,我都做不出那种再也不去找他的决定。那天的包括之前的委屈和痛苦都在一时间涌上心头,我喝了很多酒,谁也拦不住。在他们家的卫生间门口,我还和秦宋接了吻,我不是故意也并不愿意,秦宋大概也把我当成是别人了,我喝太多没气力推开。当他看见我们搂在一起的时候,眼里的鄙视和不屑像刀一样凌迟着我。他就那样走了,就算秦宋那天把我睡了,他也不在乎,他从来没在乎过我是什么人。”
“第二天下课,我在校门口看见了他的车,停在门口,淡漠的看着我。我曾经遭受的屈辱又一次白费了,我几乎没有犹豫,走过去上了他的车,他没有下车,也没有跟我说话。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他的另一处地方,身体是痛的心却无比的甜,我们没有说过多的话,他只是为了跟我上床一样,一遍一遍,半夜又走了。我以为他对我有情或许也有点喜欢我,这个幻想随着时间慢慢全无,我们从来没有约会过没有一起吃过饭,他也从不给我打电话,只是在某天他想要了,来学校接我。哪怕是床上,他也没有说过什么好听的话,更谈不上温柔。我告诉自己要离开,不要上他的车,可是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陷进,是泥沼,将我缠的越来越紧。我痛的无法呼吸,却爬不出来也挣不开,任他予取予求。后来,我们干脆一句话也没有,上车,上床,上车,上床,我没有拥有过他任何一个夜晚也没有在清晨见过他。”
“有一天,我坐进车里,他并没有立马开走,而是递给我一张卡。我接过了卡放在包里,车还没动。我知道了,这是分手费。不对,分手这个词对于我们的关系来说太高雅,准确的来说是给我的卖肉钱。”
夏静的语气缓缓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说到最后,言语里竟然带有笑意,空气突然寂静,连软软的微风拂过柳叶都能听到。
这是人类的晚春,于夏静而言却是爱情的寒冬。
江林晚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忘掉过去,还是下一个更好,安慰或劝告都太苍白了,她只能做一个完美的聆听者。她不仅要将怜悯藏起来,她还要假装乐观,将夏静带出这片黑暗。
夏静闭着眼睛,睫毛却是湿润的,她一定忍着痛和泪。她平时的吵闹和潇洒背后是怎样一颗破碎的心,她越来越爱玩爱组局也是因为她害怕一个人,她沉醉在酒精里,不肯面对现实。这些,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却都不曾察觉。
“夏静,对不起。”江林晚懊悔不已,她为自己没能照看好夏静而道歉。
“是我对不起你,十五天了,都没跟你说几句话。”夏静说着,坐了起来,“让开点,我也要躺你那。”
她抱着夏静,紧紧的抱着,包含着所有的疼惜,歉意,和一句没说出口的还有我。夏静了然于心,拍拍她的脑袋,“有你在就能治愈一切。”
江林晚不由得想起了李秋白,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回忆温暖着她,也欺骗着她,她总以为是社会属性的不同让她们聚少离多,为他编织各种脱不开身的理由。
“周末美术馆有冷军的画展,一起去吗?”
这大概是她们唯一的共同爱好,区别在于夏静是真的会画,而江林晚只懂得鉴赏。为了让她散散心,江林晚特意托了杨舒才拿到的入场门票。
普通画展是不难进去的。可冷军是什么人物,一幅肖像画能卖上百千万的人。
夜里躺到床上,江林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拨通了李秋白的电话,她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怕担扰他工作。现在是11点,电话响了几声被挂掉了。她又发信息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很快便得到回复,周末。
江林晚没有回复,并删了对话框。
她不可能不委屈,谈恋爱,给的糖有多少倍甜,就有多少倍苦。
早晨,她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做早餐,还得赶去学校上课。每当打不到车她就决心要去学驾照,夏静是有车的,科二挂了一次再没去过,一天没开,闲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