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乔知两夫妻正在吃晚饭,收到老太太发来的一条三分钟的视频。江林晚在拉大提琴,乔野半蹲在地上录着,脸上始终挂着笑,两人还时时对望。
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你们是过来人,应该明白爱人之心是纯然肺腑不能轻易更改的。要是同意,就来北京过年。若不同意,全当没看见就是。
视频乔母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中脸上遍是泪痕。她恨自己没有早早猜透乔野的心,如果早知道她们情深两许,早知道江林晚可以令他这样开心快乐,她一定赞成的。如今的乔家何须牺牲乔野的幸福来为家业加磅,她从来没这种打算。她只想乔野能找个真正爱的人,携手共度。
她放下手机进了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还拉着行李箱。
“你去哪儿。”乔知问。
“我去北京过年。”她冷冰冰的回。
乔知走过来,伸手去拉她的行李箱却被她躲开了,她眼睛瞥向别处,不愿意看他一眼。
“她们不合适...”乔知还没展开细说,就被她打断。
“你父母当初也说我们不合适,你听了吗?”
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确定乔知会追上来,就算不是现在,不是今晚,也会是明天。他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不是个好儿子,但他绝对是好丈夫。她就是乔知的约束,就算迫不得已,他也总是妥协的一方。
江林晚在北京玩疯了,她要去哪儿乔野都陪着。他是有慧根的,最初拍照的时候腿都弯不下来,脸也僵硬,这才几天,手里拿着专用设备,弯腰屈膝不在话下,甚至还能利用光影效应指点她怎样站着才会更好看。
四合院的大门虚掩,站在外边就能听到里面搓麻将的声音,老太太爽朗的笑,江林晚的唉声叹气,唯独没有男人的声音。乔母苦笑,她何曾体会过这样温馨的亲子关系。
当她提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时,最先发现的还是家里的阿姨,上前将她的行李箱拎过来,问她吃饭没有,要不要喝水,招呼她坐下。
江林晚站起,乔野也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她回握着。既然乔野坚定,她就会更坚定。他俩都以为乔母是来说教的,是来拆散她们的。
老太太却笑着说:“过来坐,北京的玩法还记得吗?”
江林晚听言,挪了一步,让出了空位。乔母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在她的位置上坐下。
她抬头看着乔野,乔野又将她拉过来他的位置上坐下。
“乔野,去厨房找点吃得来,你母亲指定还饿着。”老太太发话,乔野捏了捏江林晚的肩膀,转身进了厨房。
麻将交碰的清脆声重新回响,乔野在厨房听到江林晚在外面唉声叹气,都可以想到她生无可恋的表情,这是他小时候最向往的事,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时隔多年,没想到这里头竟然多了一个小姑娘,这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
入夜已深,牌局还不散。
“你爷爷就那样,输不起,下棋赢不了就见天儿的找人家切磋,非等人家故意输了他才罢休。一家人打牌也是这样,输了就不让人走,”老太太将钱退给他,说,“干脆这样,还你。”
小辈们连笑都不敢,哪里还敢插嘴。
老爷子被人戳到痛处,嘴巴动着,却一个音儿都没发出来,背着手走了,老太太与乔母眼神交接片刻,也跟着走了。
“那我们也走了。”乔野拉着江林晚的手就要走。
“等等,”乔母也拉住了江林晚的胳膊,顺势将自己手上烟紫色的玉镯套到了她手上,她有些错愕,回头看乔野。
乔野淡淡的说:“既然给你就戴着,母亲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江林晚这才扭头,不自然的笑着说:“谢谢伯母。”
乔母亲昵的摸摸她的脸,便放开她的手:“去吧,去睡吧。”
看着她们一高一低紧紧牵着的手,乔母不由又有了眼泪,当她错过了乔野的童年,她就错过了所有了解他的机会。如果江林晚是解开他人生郁结的钥匙,那她于乔家就是恩人,于她这做母亲的也有恩。虽然她未能真正靠近乔野的心,但是她知道,退伍是他人生的阴霾,最晦暗的时刻甚至有过数次自残行为,当他从医院出来,手腕上的纱布还在,就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后来,外界都传言他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乔知进来的时候,看到她爬在桌子上隐隐啜泣,他心疼了,所以心软了。
乔知没有说话,走过去贴近她,下一秒乔母就搂住了他。
“乔野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说,要让他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绝不让他步你后尘。你忘了吗?”
“我没忘。”
“我们差点失去乔野,你忘了吗?”
“没忘”
乔母抬头,看着乔知沧桑而悲恸的脸色,乞求着说:“随他吧,不要管外人说什么,好吗?”
乔知低头,抹掉她的眼泪,苦涩的笑起:“听你的。”
夜已经太深了,再过三小时天该大亮了。江林晚进了屋上床,对着皎皎月光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又拿下来反复观摩,不知是不是光的缘故,镯子好像被笼上一层轻纱,烟紫色藏在其中,如梦如幻。乔野说的没错,这是件宝贝。
乔野又摸上了她的床,她裹着被子滚出去老远,不可思议的斥责:“乔野,你还是个人吗,你母亲在这儿。”
“你拿了她的镯子,恐怕得尽快给她生个孙子了。”乔野轻轻一捞,她又回到了床中央。
“是你让我拿的。”江林晚解释,突然又坐起,看着门的方向说,“外面好像有动静。”
“这几天开不开心。”乔野充耳不闻,他的耳朵不比谁灵,但他猜得到是乔知。
“开心。你开心吗?”见乔野不当回事,她也不放心上了,以为自己幻觉。
“还好,”乔野是经年不变平淡的语气,停顿片刻,又说,“挥霍时间比挣钱有趣。”
江林晚怕他着凉,连人带被子整个覆盖在乔野身上,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乔野,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江林晚轻声问他。
想必是认真想过的,过了会儿乔野才回她:“儿子吧。”
“嗯?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女儿吗?”江林晚不解,以乔野的性格,有个儿子还不得步他爹的后尘。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儿子。”
“你这什么逻辑?”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更喜欢女儿,所以选儿子。”乔野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掩在耳后,借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看着她。
“所以就可以不喜欢儿子。”江林晚冷嗤,果然是儿子随爹。
“因为我要最爱你。”乔野的手指刚描过她的鼻梁,声音沉沉,无比醉人。
江林晚紧紧搂住乔野的脖子,侧着脸躺在他的肩胛。绕来绕去,竟是为了这么一句情话,因为我要最爱你。
等等。
“你刚刚说什么?”江林晚抬起头问他,心里高兴至极,语气却好像是拿住了他什么措辞把柄。
“什么?”乔野问。
“你刚刚说因为什么?”
“没有。”乔野将她的脸重新按在肩头,不让她窥探自己,
“谁能相信,传说中冷心冷面的乔总,竟然也有敢说不敢认的时候。”江林晚语气里尽是得意。
顷刻间,乔野将她卷在身下,捏着她的脸,声音真冷冽了,说:“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这次换江林晚将他的身体拉下,动作太快,乔野担心她承担不起自己全部的重量,将手撑在两侧,脸埋在她的耳边。
江林晚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郑重承诺:“我也最爱你。”
乔野重重的喟叹了一声,像久未舒畅的心胸突然有了出口,像屏息凝神的等待在得到满意答案之后有了宽慰。
乔野在一侧躺下,将她圈在怀里,亲吻了她的头发,轻轻柔柔的说:“睡吧。”
“不要。”她抱住他的腰。
“不要?”乔野一只手支起了脑袋,说,“你要什么。”
江林晚翻身骑他身上,乔野怕硌着她。躺平了身体,饶有兴致的看着身上坐着的人,她能怎样,一个躺惯了的人。
江林晚脱了外衫,压低身体,蛊惑他:“今天我绑你怎么样。”
说话间,已经动起了手。
乔野沉吟的笑着,内心无比期待,嘴上却硬要嘲讽她说:“你这就学会了?”
“敬请期待。”她用那件外衫,在乔野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然后,从他身上下去了,打着哈欠喊困。
“林晚。”乔野的声音危险,脸色却是好的。
“惩罚你第一次那样对我。”江林晚在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背过了身,说,“一笔勾销。”
其实挣脱她系的死结算什么难事,乔野没有,他久久未动。
江林晚转醒时,已经早晨九点,她睡得太晚了,也睡的过于沉。
“你怎么不挣开!”江林晚扭头便看到乔野还被绑着,血液不畅手憋的青紫,他肯定未合一眼。
待她手忙脚乱的解开后,乔野第一时间抱她在怀里,紧紧的,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道歉和解释误会对他来说都是过于艰难的事。他无数次想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她们或许就没有这么多波折,想一次悔一次。
好在,万幸的是,就算过程艰难,总还有此时此刻,还有未来的每一刻。
早在他还没有发觉之前,他就爱她。
他太笨拙了,无数次将自己的心捧在她面前又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