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她,周秉昆说:“姐,你知道有受虐待心理疾病吧?”
摇摇头,周蓉表示不理解。
“就是会对给自己施加迫害的人,产生好感。”周秉昆略作解释,“这是因为受害人认为施害人给予他人,比给予自己的伤害少造成的。”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受害人会对施害人,产生莫名其妙、难以克制的爱恋。
周蓉大约听过这个名词及相关案例,但对于自己是否是这样的受害人,并不认可。
“我跟冯化成是自愿的。”她低声说。
“明知道他有很多女友的情况下?”周秉昆神情漠然地说,“你这样的心理,能说是正常的?敢跟任何外人去说吗?”
脸上又红又烫,周蓉还是嗫嚅着说:“现在他再没有那些事儿了。”
“当然啊。”周秉昆诚恳地说,“他现在还能有你这个,漂亮、年轻、优秀、有才的追求者,恐怕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周蓉的神情黯然,低头沉思着。
“人要活好久,不能只靠着一时的激情过日子。”周秉昆说完,又自顾笑了,“你跑那么远去找激情,却不知道最有激情的人,一直就在你身边。”
脸上绯红,周蓉瞟了一眼弟弟:“你是说蔡晓光?”
“他挺好的,但毛病也很多。”周秉昆褒贬交加着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你不离不弃;最大的缺点,就是心里面和那个可恶的冯化成一样,总想着沾花惹草,对你不忠诚!”
周蓉的眼神先是茫然,再就皱紧眉头:“蔡晓光有这么坏嘛?!”
周秉昆笑了:“可见你的心里,也是不接受冯化成的。”
周蓉的神色慌乱了一下,随即脸上通红。
“蔡晓光长得英俊,追求他的女孩子也多的是呢。他表面上对你忠诚,但心里肯定为此开心啊。”周秉昆撇撇嘴,“我觉得,能帮他改掉这个坏毛病的人,只有姐你了!”
周蓉的嘴唇抿紧,脸上神情很严肃。
“我觉得吧,你别刚被冯化成骗了,再又被蔡晓光骗!”周秉昆说得很令周蓉恐惧,“所以这话可能不好听,但作为你弟弟,我还是要勇敢地说出来。否则的话,我们还算什么姐弟俩,还算什么一家人!”
见他说得越来越激动,周蓉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我本来觉得蔡晓光这人还不错,现在听你说了,还真觉得以前‘小看’他了呢!”周蓉咬着牙说。
“就是啊。姐,蔡晓光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可不能眼见着好朋友,滑入人生的深渊啊!”周秉昆说着,自己都觉得惊悚。
“嗯。”周蓉的脸色阴冷至极。
“现在这事儿倒也好解决。”周秉昆缓和了语气,“他现在对你还算是有感情,所以会来看望咱妈。我觉得你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观察观察他!”
周蓉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着蔡晓光帮自己照顾母亲的点滴。
思索之后,她暗自点点头:“现在,他做得似乎还不错。”
摇摇头,周秉昆笑着说:“姐,你也太容易被忽悠了!”
周蓉立刻把警惕的眼神,看了过来。
“他这才帮你照顾妈一天,你就这么夸他?你们要是一辈子在一起,那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周秉昆严肃地说。
“那应该怎么样呢?”周蓉认真地请教。
见她一步一步地被自己带着走,周秉昆的自信心更加强大。
“好好儿考验他,让他老老实实地,每天除了上班、回家之外,就只能呆在你身边,留在你的视线里!”他咬牙说着,像是和谁有深仇大恨一样。
“这,这合适吗?”周蓉迟疑着说。
“我的傻海燕姐姐!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蔡晓光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你怎么能眼看着好朋友掉进深渊里,而不伸手拉一把呢!”周秉昆的语气很坚定。
“这,这好使嘛?”周蓉盯看着他。
“必须好使啊!”周秉昆梗着脖子说,“姐你放心,我也私下里提示蔡晓光了。他要是敢有负于你,我不仅一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更还要狠狠地揍他呢!”
想到蔡晓光的那文弱的小身板,将会因为自己的不满意,而遭到弟弟的痛打,周蓉觉得很不合适。
“不用,不用。秉昆,别用那些粗暴的方法。蔡晓光还是听懂事理的,我们还是用‘以理服人’的办法就行。”
她沉思后,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弟弟。
“嗯,姐还是你考虑得全面,我做事还是偏激了。”周秉昆很自责。
“没有。你说的都挺对的!”周蓉反过来鼓励。
周秉昆想了想,再自顾说着:“其实我跟你说的这些话,直接告诉蔡晓光也行,我还是胆儿小。”
“也没有。你这是用词不当。”周蓉连忙纠正,“你看,你敢一个人去贵州,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甚至你还敢为了咱妈、为了我,给了冯化成,给了他一记耳光呢。”
说到这里,周蓉觉得很遗憾:“虽然没这个必要。”
“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周秉昆摆摆手,“姐,你刚回来,还是我陪着妈。夜里要是有事,我就喊你帮忙。你也累了,赶紧洗洗睡吧。”
周蓉答应着,起身走去灶间。走到屋门口,她又想起来问:“你说蔡晓光很有才?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有才又不是非得编故事、写诗歌。你看蔡晓光那眼神儿,活泛着呢!更电影里的大明星差不多!”周秉昆自信地说。
周蓉听了,心里却更不放心了:活泛?我一定要我的这个好同学加好朋友,眼神安定下来。即便真能成为大明星,眼神也别太活泛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秉昆仍然以请假的名义,在家里和姐姐一起照顾母亲。
蔡晓光提前下班后来到周家,看到周秉昆蹲在院子里,在使劲地磨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他走近看看,再提示着说,“小心别扎到手。”
没有回应,周秉昆举起手中的玻璃片——用瓶子底磨成的,眯着眼睛看向太阳。
把两个磨好的玻璃片放进口袋里,他对屋里喊了一句:“姐,晓光哥,我晚点儿回来,别等我吃饭!”
说完,他带着漠然的神情,迈着大步走出院子,走入了光字片街区杂乱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