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钟晚意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
要知道在这个朝代,人人都想着立功杨名。
科举,是所有世家男子自小便被教育,定要走上的一条路。
苏祁峰先前明显也是这样想的,一心埋在书藉中,想着一朝榜上有名,得以进入那个权利旋涡。
这是苏祁峰的目标,不管她认不认可。
这个目标,有一天突然有了变化,钟晚意第一时间想的是,目标是什么原因变了。
“我……”苏祁峰支吾了好一会,才提起了勇气。
“阿姐,我只是觉得,我立功扬名,是为了造福百姓,而非成为谁的权权夺利牺牲物。”
苏祁峰耳根有些发红,双颊气得紧绷。
“像阿姐这般,分明一手医术,可以造福天下百姓,可因为女子身份,不得抛头露面,最后也只得是个太医院的小太医,为皇亲国戚服务。”
“被人指哪打哪儿。”
“还有旧年时,那水利郡守一事,若不是太子殿下最后强行压着所有的反对,用了楚阔。”
“那水灾一事,想必要到许久,都不会得到解决。”
“还有……”
苏祁峰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息道:“前些日,汉临郡君府上的宴,阿姐也有去。”
“想来有遇到那位…翰林院修撰段长清。”
苏祁峰说到这儿,摸了摸鼻子。
也得亏阿姐近些日在太子府里养身子,耳朵才没有听到这个近日京城里最火热的新新鲜事。
他着实,为与段长清同是读书人而为耻。
钟晚意倒是对这段长清印象深刻,高攀谁都想。
但是他却是最为大胆的,直白的算计到别人跟前。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长了一副好相貌太过自信,觉得汉临不会拒绝他的接近。
或许是觉得,汉临就算不喜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绝没想到,汉临会直接掀了他的底。
“那段长清有问题?”钟晚意有些好奇。
苏祁峰点头,很是感叹道:“那段长清父亲早逝,由母亲独自一人带到,供他到书院读上书。”
“书院的束脩,一年便是三两银子,再加上笔墨纸砚这些花用。寻常人家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可不容易,平日这日子定然是过得紧一些的。”苏祁峰的书院里,也有不少普通人家的读书人,自然知道普通读书人的不容易。
平日省吃俭用,就为了多借看几本书藉。
“若那段长清是个出息的,好日子自然是在后头。”说到此苏祁峰面上一言难尽。
“可那段长清却是个心眼多的,并且,早已经因为那副好相貌,在女子的身上偿到了甜头。”
苏祁峰很是八卦地道:“那段长清之所以能一直在书院念书,不为黄白之物所愁,是因为有女子一直在养他。”
“那女子还是金玉堂的女管事,青娘。”
“汉临郡君的人查到这儿,那还得了,这小子胆子挺肥,竟想吃两软饭,算计到自家主子的头上。便把那人宴上的事,告知了青娘。”
“那青娘,可不是好相与的,金玉堂那是什么地方?都是赌红了眼,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丧命之辈,青娘还不是把人制得服服贴贴。”苏祁峰摇了摇头。
那段长清若真的是个有脑子的,是怎么也不会得罪青娘,放着好日子不过的。
显然,段长清只是有些小聪明,却又不够聪明。
于是,便有了汉临宴上那个小插曲。
“那段长清翰林院修撰这个官职,还是青娘弄来的。那青娘也是个果断的人,知道段长清有了二心之后,便知道是个不可靠的人,直接闹到了翰林院和大理寺上,现在那段长清已经被剥去官身,以往考得的成绩作废,并且五年之内都不得参加科举。”
那青娘显然是极为了解段长清的,知道怎样才能让段长清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有了官职在身,若是再按约定,娶青娘过门。
那定然是一桩,高榜提名,洞房花烛的美事。
可不想,这段长清自认不凡,贪心不足,一朝被打回了原形。
如今青娘,可是放话,要段长清归还这些年花在他身上的所有银子,高达好几百两。
段家,可是被青娘的人砸了个稀烂。
“阿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寻常人家,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往上走。多的是,如秦钊,或者段长清这样的。”苏祁峰很是郁闷。
钟晚意却是不以为然,秦钊也好,段长清也好,能吃得上软饭,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本事?
“峰儿便是因为这两个人,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钟晚意停下脚步,面上很是不赞同。
“朝中固然有这种沾名之辈,可也并不缺少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例如峰儿方才提起的楚阔。”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祁峰,这个小弟被苏家保护得太好,虽然看得清朝中的情势,却还抱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极为难得的。
母亲不给他点破朝中这种制衡的情况,想来也有她的考量。
她也不必让这颗赤子之心,太快消失。
“峰儿可知道,除了六部之外,朝中还有一个特殊的部?”钟晚意笑着问。
苏祁峰摇头。
“峰儿可能对这个部不太了解,但是这个部也是极为重要的,家耕,种地,怎样才能让百姓多种些粮食,百姓能不能吃饱,除了看天时,还得看这些为种地费尽心思的人。”
钟晚意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个地。
她觉得这个部,是很适合苏祁峰的。
虽然朝中都叫他们做一群泥土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农部里头,心眼多的人极少,他们所有的心眼大概都放在种地上面。
可别看这些农部的官爷们,心眼不多,可在朝中,也是从未吃过亏的人。
他们一整个部门都很团结,拧成了一服。
户部是宁愿克扣一些军晌,都不敢少农部一分钱。
没法子,这群人他们可不与你讲道理,他们是可以直接到皇上那儿告状的。
讲武德?一方是只在朝中动动嘴皮子的,一方是长年在田地里种地的,他们又不想被揍得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