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钟梨棠忽然倒地不起。
浑身抽动着开始呕吐。
方氏扑到地上,眼里的心疼不似作伪,嗓音越发尖厉。
“来人呐!杀人啦!”
“快请大夫!快去报官!”
钟梨棠惊楞在原地,被怒火层层包裹的心猛地一沉,坠进冰窟。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恐怕从阿娘被赶出府开始,这母女俩就在等着这一幕上演。
院外的脚步声乱了。
侍卫顾不得避嫌,前后闯进卧房。
周妈妈则在院门外高声喊叫:
“大小姐!你就是再想替沈姨娘出气,也不该毒害我们二小姐啊!”
“你好狠的心!好毒的心啊!”
“太子的救命恩人竟被亲姐毒害!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凄厉的字句划破长空,仿佛钟家当真出了惨绝人寰的大案。
钟婉意心头狂跳,已经彻底明白了方氏母女在打什么主意。
原本是想替阿娘讨回公道。
现如今却落入圈套,要先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钟婉意心里气恨,当即白着脸看向惊疑不定的赵侍卫,“我没有下毒,烦请帮我管制下人,先别让他们闹到门外去。”
“是。”赵侍卫没能看到事发时的情形,真相如何尚没有论断。
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听从她的命令。
只因他一路拍马追随她来到昌陵。
亲眼目睹她以一女子之力,寻牙嫂、闯花楼,全程焦急却不慌乱,用最快的时间,救出、安置并安抚好了沈氏。
他相信临危不乱,聪慧果决如她,就算要毒杀谁,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除非,她打算抛弃辛苦救出的阿娘,豁出命和钟家人闹得鱼死网破。
可若是这样,为何主张发卖沈氏的方氏还好端端站着?毒倒一个,还怕毒倒第二个?
总之,他信钟大小姐无辜。
太子府不养废物。
单两名侍卫,就在短时间内,轻松管制住了钟家所有人。
包括主事的方氏。
“你们!你们助纣为虐!”
方氏厉声斥责两名侍卫,双手双脚都被结结实实捆着。
“你们知道中毒的是谁么?”她试图搬出“太子”扭转局势,“棠儿是你们主子看重的人!”
侍卫不为所动。
或许很多人,包括太子府的一些下人都不清楚,太子夜入重莲山究竟是为谁。
可侍卫不同。
太子之下,侍卫直接听命于折剑。
不用明确交代什么,折剑对钟婉意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且私心上,侍卫都认为钟婉意对太子更有用。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钟婉意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氏气得脸涨红。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的计策。
会因为两个蠢侍卫出了纰漏。
明明她的棠儿才是备受荣宠,身份尊贵的那个!
为何这侍卫却像是脑子坏了,半点都不忌惮,只听钟婉意的命令?
“大小姐!姨娘她没事吧?”
院门外跑来一人,正是才被找到的湘云。
钟婉意赶紧起身,“没事,阿娘特别担心你。”
湘云没说挨打挨饿受折磨的事,上下看钟婉意,“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脸上还有划伤?”
摇摇头,钟婉意没有多说,确认湘云没事,便让她先回小院。
湘云走后,钟婉意过去蹲下,探了探钟梨棠的腕脉。
钟梨棠还倒在地上。
不抽搐了,只时不时会蜷缩身子呕吐,听断断续续的声音,看不太雅观的姿态,就知道她痛苦无比。
对她中的毒心里大致有了数,钟婉意坐回原本的位置,忽视方氏的叫骂,也不看地上人的丑态。
只思索着,怎么让钟府上下闭嘴。
这趟回来,她是找钟家算总账的,不是来吃亏受气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方氏骂累了,不忍女儿继续受折磨,又开始强压愤恨,低声下气地求。
“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受折磨?”
“婉意,你说到底是钟家的女儿,咱们别闹得太难看……我知道赶走沈姨娘你有气,可这也不全是我的错处,总归是你爹爹他点了头的……”
钟婉意不为所动,既然提到“爹”,便问她:“钟盛昌什么时候回来?”
“他外出做事,不知道……”
方氏顿住,心底一激灵,“你不会是要等他回来吧?”
“不能呀!他回来再早也要到天亮,你难不成就让你妹妹一直这么受罪!?”
“呜……阿娘,阿娘救我,我好痛……”钟梨棠终于在呕吐的间隙,聚齐力气哭出声来。
随着药力发作,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
可到底是真的中了毒,再拖下去,要不了命也势必伤身。
钟梨棠清楚这一点,这是花重金买药时当场问明白的。
可问题是,除了毒药的药效,其他情况和先前说的半点不一样。
事情没有闹大,钟婉意没有被官府带走。
连带着,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被惊动,什么时候能赶过来看她心疼她。
她真是恨啊!
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让她称心如意!
“钟婉意!你救救棠儿,她是你妹妹啊!”方氏心疼坏了,“你要是不管她,太子殿下问起来,你打算怎么交代?”
钟婉意冷若冰霜,怒过,恨过,此刻像是累了,心绪意外的平静。
“我没有解药,要救,你自己救。”
方氏几乎就要败下阵来,改口让人去拿解药。
可余光瞥见钟梨棠又探出舌头干呕,呕得几乎两眼翻白,她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甘。
棠儿受了这么久的罪,难道就要白受么?
再撑一会儿……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她咬咬牙,“你下的毒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想承认吗?你擅长用的银针可还在地上掉着呢!”
钟婉意不再看她,“那就等着吧。”
“娘!”钟梨棠短促叫了一声,实在是受不了了。
可紧接着,她又开始剧烈呕吐,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一起从喉咙里钻出来,根本不能多说话。
钟婉意垂下长眼睫静静看她,心知这一夜对不少人来说,注定漫长。
然而才过丑时。
屋顶突然传来轻响。
赵侍卫面色微变,才跨出房门,就见一道影子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