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新生
(六十一)
等车的人像潮水,在等待的过程中,像上涨的洪水,在堤坝那里越积越多。
等火车一到站,列车员一拉开门,就如堤坝决了口,洪水汇成一股大流,从站台涌去。
十多分钟,就走得干干净净。
热闹喧嚣的候车室寥落起来,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慢慢打扫着卫生。
如月和一诺站在那里。
好了,丫头,都走了。 我送你回学校吧。
一诺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回去。
所有的人都走*,所有的事也结束了。 走得干干净净,人一松懈下来,入骨的疲倦便像铅一样压来。
从候车室里走出来,站在火车站的外面。
到处也依然是出门在外或者是刚到这座城市来的人。 四处走动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听到的也是不一样的乡音。
深秋的风吹到身上,已是很深的寒意。
丫头,冷吧。
一诺自已觉得冷,看到一边的如月,感觉她穿得太单薄了。
到我怀里来吧。
把她拉近了,扯开大衣的扣子,让大衣包着她。
如月笑着,藏在他的怀里,在衣服下面抬起头来,笑道,这样不好走路,我看不清。
一诺笑道,你不用看路,跟着我的步子就行。
如月便点点头,用手环着他地腰。 在黑暗里跟着他往前走。
看不到前面,只感觉到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脚,近了,远了,远了,近了。
在他的世界里。 她什么都不用想。
如月?
恩。
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了。 再过十几天,还要交房租。 明天要开始重新找工作。
如月没有说话。 只是弯起嘴角来笑笑。
如月,所以,我们今天坐公车回去?
他先解释,再提出来。 感觉讷讷的。 不能给自已的女人富足安乐的生活。 是自已地错。 愧疚感油然而生。
好啊,我一直想和你坐公车。
她从他的衣服下面钻出来,挽着他地手,带着他往前面走。
坐公车我比你熟。 我知道在哪里等车。 你跟着我。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孩,看她脸上依然带着笑,神情笑意一如从前。 心里还是温暖的。 只因为经历过人情世故,看到过太多的女子为了了金钱变脸的事情,对于如月的一如从前,温暖是自然的。
如月却没有注意到他地感情变化,一边往前面走一边笑着对他道。
我每次和室友们一起坐公车,我就想像着身边的人是你该多好。
坐公车有什么好期待的。 那么多人都挤在一块。
正是因为那么多人挤在一块。 怕人偷钱包,怕人占便宜,才想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用担心啊。 还有,你不觉得吗,在许许多多不认得人的里面。 只有我和你最亲的。 我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 我常在公车上看着一对对的情侣,夫妻,老年伴侣也羡慕。
呵呵,你可真奇怪。
好了,就在这等。
如月拉着他在一个站牌下停下,是火车站的后面,停着许许多多公交车,从一号到一百多号,许多地车和人,如果不是熟悉的话。 的确不知道该坐哪一辆车。
车与车之间挨得密密挤挤。 可是唯一的缝隙里,依然人头涌动。
一诺和如月站在那里。 如月指着一辆白色的公交车对他道,等会它会开到这里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好了,现在跑过去坐上去也是等。 我想和你站在这里看夜景。
如月的脸上带着笑。 一诺由一个两千万地大款便成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对于她来讲,好像没有任何影响。
一诺其实很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可是看着她的神情,发现自已要是问她,到是侮辱了她似的。
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微冷的秋风里,从后面抱紧她,把手交叉的叠在她的胸口,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 有时想想,有时便含着笑低下头来吻吻她的头发。
她地发丝黑亮浓密,带着淡淡地发香。 让人沉醉。
如月站在那里,自已用手握着他吊在她前面的手。 在路灯光下看着他地掌纹。
恩恩,你的感情线,在前面有分叉,后面倒是一条笔直的,没有什么纠葛,看来你对我还是蛮专一啊。
一边看一边傻傻的笑。
一诺听了乐了,说道,你连这个也会看啊。
如月道,恩,以前有几条分叉呢,你肯定骗了我,以前不只谈过两个女朋友。
一诺想了想,许才没有作声。
如月在等他回答,终于等不住,问道,到底几个。
我还在数。 。 。 。 。 。
啊——
又笑又气。
一诺哈哈的笑,一把搂紧她,看到车子慢慢开过来,说道,车来了车来了。
如月也注意了,当下点点头,拿出硬币,一共三元硬币,从前面上了车,把硬币丢进去,叮当叮当,三个硬币掉下去的响声,仿佛也是愉悦的。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
这么晚了,没有什么学生回学校。 车上的人不多。
如月坐在靠窗的位子,继续给一诺看手相。
唔,这条线倒是多曲折,时有时无的。 我看看,爱情,事情,生命。 这条是生命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诺一愣,心里一动。 冥冥之中,突然惧怕起来。 冷汗从心底冒起。
眼前血雨腥风。 都是过去地经历,阴影从脚底蔓延。 最后扩展到无限大,再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摊开的手心缩了缩,凝神问她,是前半生,还是一直都这样的?
如月受到他的感染,自已也疑惑害怕起来。 连忙摇头道,我瞎讲的,那是事业线,不是生命线。 生命线是这一条。
她找另外一条,可是看上去,也是起起伏伏,深深浅浅,时有时无的。
手指连忙从上面挪开。 笑道,我算命不准的,不看了,我看你有几个簸箕几个螺。
一诺含着笑,心里却是惨。
生命安危难保,永远刀光剑影。 事业也是起伏动荡,永远贫富难定。
如月?
想到这里,心里苍苍惶惶起来。 看到外面路灯地影子,车子往前面开过去,一线一线黄色的流光,从前面摇过来,经过如月地眉毛,眼睛,又摇过去。
近了,远了。
幸福和快乐的日子也像这流光吗?
连身边的人。 最爱的年轻美丽的女子。 也像这流光一样,不会永远在他身边吗?
如月。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突然轻轻说出这一句话。 从来不会这样退出让步过,从来他想要的东西,就直接冲过去取,然后霸道强悍的守着,可是现在却是这样地没信心。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太在乎,希望她幸福,所以才这样一遍一遍的提醒她吧。
如月却依然看着他的手,在他每个指头面上细心的看着。
最后看完,笑着对他道,你有九个螺。
九个螺什么意思?
九个螺说明你抓得住东西。 我只有两个。
两个又代表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一螺贫二螺富,三螺四螺开当铺。 我有旺夫相,我是富贵命。 你看我又是八月十八生的,发要发。 所以你放心,前面的那个不准,这个才准,你跟了我总有一天会大富大贵的。
她望着他,眼里含着笑。
一诺望着她,没有作声。 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已,小小地,第一次觉得自已的渺小。
可我现在。 。 。 。 。 。 不像以前。 。 。 。 。 。
讷讷的。
一诺,我曾经发过誓,哪怕你是民工,我也会跟着你。 这个世上,只有你,是我不害怕的,你给了我谁也不能给我的安全感,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你忘了当初吗?
一诺望着她,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有钱,你有钱地时候,我也没觉得有多幸福。 哪怕从此后,你一辈子发不了财,我毕业后可以找到工作,两个人过一辈子,只要在一起,能用多少钱呢。
年少的誓言,仿佛温室里的花,不曾经历过真正的风雨,隔着玻璃往外看着,觉得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世界是一个样呢,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诺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摇了摇,说道,一辈子不会发不了财的,你同意,我也不允许我自已这样。 这是我对自已的要求。 我不允许我地家人过清贫地生活,钱不是万能的,但可以保障许多东西。 丫头,我现在有点担心,是因为现在,也许有一阵子时间,我不能给你富足地生活,我担心又愧疚。
他说着这些,摇着她的手。 不知道她能明白他的想法多少。 她比他小三岁,这还只是实际年龄,心理年龄小二十都有可能。 他是七十年代尾巴上的人。 从小灌输的教育,男人就应该担起承诺和责任。 自已给自已的桎梏。
车上已经慢慢上来了很多人,过了十个站,停下来时,上来一对老人。 估计是大学的退休老教授。
如月拉起一诺的手站了起来,给两个老人让座。
一诺冲她笑笑,一手把她抱紧,一手拉着车顶的吊环。
在拥挤的人群里,整个人随着车的快慢转弯来回动荡。
一对夫妇,女人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男人手里也拎着几个。
男的在轻声说,现在的人谈恋爱,公共场合就搂搂抱抱。
女的说,小心你的裤子!
男人赶紧把袋子提高了点。
这是世俗的底层的生活。 一诺把眼睛别开,不去看那对夫妇,望了一眼倚在他怀中笑着的如月。
心里的压力是越来越重。
直接送她回了宿舍,没了钱,又要找工作,当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动不动两个人就睡到竹苑去。
如月也很懂事,没有提。
一诺道,你回去吧,我也早点回去。
如月却对他道,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一诺一愣,如月已经跑回宿舍。
一诺等在那里,不知她要给他什么。
低头抬头间,她已极快的跑了回来。
一诺,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卡,我一分钱也没动。 这是你在华天塞给我的五千块钱,我给小恐买东西请她吃饭,用了四百块钱,这里还有四千六。 我知道你现在要钱,你拿回去吧。
一诺一愣。
如月却把卡和钱塞到他手里,对他道,我现在用我老爸的。 不用你的钱。 你自已拿着。
一诺心中温暖,脸上带着笑,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好了,你回吧,我也回宿舍了。
踮起脚来在他脸上极快的一吻。
一诺整个人都有点发愣,一会才笑起来。
带着笑,把她抱了抱,说道,好,你回吧,我有空就来看你。
恩。
看着她跑了进去,他站在那棵香樟树下,一直到宿舍熄了灯。 才在黑暗中笑了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