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声传来时,南岗的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
入冬的头场雪没能留住,太阳一升起来老温家房檐上就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地上的土地面已经砸出了一溜坑,等真正进了三九天儿,这儿都得结冰。
老许就是这时候醒的,水滴声好像闹钟似得一遍又一遍响起,弄得这个早习惯了感官系统敏感度的男人很闹心。
可他没有起床,自己媳妇没醒还是觉着和老婆娘家舅舅显得生份,就这么趴在被窝里懒着。
“老六!”
“温老六!!”
大清早门外传来了呼喝,一个穿着绒毛棉袄的男人敞怀进入院落,毛瑟枪别在要带上,枪把还挂着红绸子,走起路来滴了当啷,自己还觉着挺美。
许锐锋仰着脖子冲窗户望了一眼就缩进了被窝,这样的人他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指定是当地的地保看人家老温家日子过好了来蹭油水,谁搭理他啊。
“唉。”
温老六出去了,棉裤的布都卸了,大裤裆往下坠,里边棉花已经滚包,没个好老娘们管着,一个男人拉扯俩儿子哪那么容易。
他主动迎上了地保,点头哈腰谄媚道:“关爷。”
东北的关姓多是满族,往上数几辈子没准都能查出来皇亲国戚,只是这年月连皇上都关笼子里了,他就算是皇亲国戚有什么用:“有什么照顾?”
这位关姓男人还挺自觉:“叫什么爷啊?北满地面上就一位爷,你要是让那位爷听见,不得要我脑袋?”关姓地保用温老六并不熟悉的江湖路数吓唬着他,随后看了一眼院内马车:“家里来客了?”
“我那外甥女儿回门儿,带着女婿回来的,不算客。”
关姓男人点点头,很显然知道温婉出嫁的事,也没深问,却压低了声音说道:“来活儿了,城里的生意。”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大嗓门声音才落下,温老六便急切的问:“这回给多少钱?”
“六百。”
“多少!”
“呜!”
温老六吓了一跳,刚炸呼起来,就让地保把嘴捂上了:“喊什么你!”
地保瞪着眼睛训斥道:“想有命挣没命花吧?”
“这事让日本子听到,咱俩都活不了!”
温老六委屈的啊,赶紧解释:“我这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么……关爷,您就是我们家的救星……”
“人家有要求。”
“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