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又满心沉重的事情,算是给了苏清婉当头一击。
“你这……”
她缓缓的说出了两个字,嗓子便似被堵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王妃恕罪……月心……贱命一条,任凭王妃处置。”
瞧她那慌张的样子,苏清婉蹲下了身子,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你说,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那认真的模样,看得月心心里竟然一阵发颤。
“因为……因为月心不长眼睛……将药给泼到了王妃身上……可是王妃,月心并非有意……还请王妃莫要动怒……伤了身子……”
呵,苏清婉又将眼睛靠近了几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的眼睛已经有了许多清晰可见的红血丝儿,一根一根的,缠住了月心的心。
“罢了,我这离婚期,还有好些时日。王妃的名头,是谁的还不一定呢,你说是吧?”
她一语说完,忽的站起了身,“再去煎服药,喂王爷喝了。日后,你便贴身服侍他吧。”
苏清婉没有逗留,扔下这句话便拔腿走了。
师父教过自己,成人之美乃是世上最美。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呢。何况,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王妃的位子,月心若是想要,那给她便是了。
只是,她免不了是生气的。
一个是给过自己那么多承诺的人、要娶自己的人,一个是把自己从一堆莫名其妙要害自己的人手里,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把自己救出来的人……如今这两个人相互都喜欢着,却非要把自己给蒙在鼓里。
为什么啊。
苏清婉想不通,令逸安和月心,为何要骗自己。
叹了口气儿,她关上了房门,推开了南边儿的窗,越想越气,自个儿还费那么大的心力去给令逸安治病……估计都被人当成笑话来看了也不一定吧……
唉,罢了,成人之美,成人之美……月心都那般小心了,自己还不成全,未免太过苛责了些。苏清婉揉了揉脑袋,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摔在了榻上。还是先睡上一觉再说吧,兴许明日一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呢?
阿云和浅乐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原先被浅乐说道了几句,她还觉得恒王府是个不坏的去处……如今想来,却是行走坐卧都不自在了。
师父,快回来把丫头给接走吧……
……
苏清婉是被阳光给灼醒的。
今日这太阳怎么这么大,她起了身,看着窗外的天,只看了一眼便被明亮的光线刺回了去。这么热吗?
下了床,她冒冒失失的跌了一跤,迷迷糊糊的哈了口气儿。自己这是睡了有多久?瞧着这天儿,怕是都有正午了吧?
“江姑娘,有人找。”
刚换好了衣服,门口就有家丁朝她屋里喊着。有人找?谁啊……
“来了!”
心里嘟囔着,可腿却很听话的走着,打开了门,她往外一瞅,不是别人,正是昨儿她心心念念的师父和浅乐。
师父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浅乐姐姐更是连站都站不稳,苏清婉想着,不会是进了趟宫,皇帝那坏小子为难他们了吧?
“丫头,跟我回去。”
云游伸出手,对着苏清婉轻轻的召了召,“今日燥热非常,我叫人煮了绿豆冰粥,回去盛给你吃。”
原本还在担心他们二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呢……师父这一句话倒是把她给逗笑了。急匆匆的跑到云游跟前,苏清婉撅起了嘴,“合着你就记得我会吃……也不知道是谁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丢下我不管。”
“好啦,你师父可是都没怎么合眼,巴巴儿的就跑过来接你回去了,别跟他置气了,听话。”
浅乐敲了敲苏清婉的小脑袋,“走吧。”
可没走两步,她又停下了,扯着云游的衣襟,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师父……”苏清婉看着他,“我想着,恒王府收留我这么久,走之前,是不是要打声儿招呼比较好……”
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个道理。
云游微微笑了笑,“不曾想,你这姑娘,不过才多少时辰,做事就变得如此周全了……也罢,你去吧。这是应该的。”
得了师父的允,苏清婉才微微颔首,朝着令逸安的卧房去了。
“江姑娘!”
她还未向前走多远,就听见南边儿步履匆匆过来了个人儿,不用看也知道,是月心无疑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不想理……总觉得月心这一句喊着,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找上自己。
可恒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盯着呢,她不理,不就是故意在摆架子吗?
于是苏清婉停顿了片刻,便回头应了一声儿,“在呢。”
浅乐瞧着那女孩儿着实眼熟,是哪里的?想了一会儿忽而脑袋灵光了起来,哦,是了,是那个清婉拼死拼活也要护的那个人,是那个自己从娼馆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这才多少时日不见,她就恢复如初了。见这样子,还在端茶送水做杂事儿呢,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云游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浅乐身上,而后又立了起来,“忘了,你腿伤还未好透。”
“累了吧?等会儿将丫头带回去了,你我二人回去好好歇歇。”
浅乐说着,扶起了云游的头,“也不知,咱们何时才能离开天朗这个鬼地方。”
“怎么,你也要跟我走吗?”
“走啊!”
浅乐扭过了云游的脸,“我就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我……”
“傻了!”云游一掌下去了,把浅乐的头震的生疼,“你不回瑰蕊逢玉了吗?一辈子跟着我这臭道士做什么……何况你已经四五百岁了,还不该跟丫头一样尽早找个好人家给嫁了啊!”
说到这个,浅乐忽的没了精神,“你不要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催我回那地方……我根本不想回去……我姑姑……”
我姑姑……
我姑姑……
“你姑姑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云游听她说的话听到一半儿,她忽然就不说了,着实又着急了起来。
“丫头人呢?”
浅乐忽的来了一句。
丫头?
云游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了过去,咦,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几句话一说,人就没了?
“许是去话别了,”他说着,见浅乐有些不安的神情,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若是不放心,咱们跟上去看看便是。说来也奇怪了,今日只见到了家丁和丫鬟,却没瞧着恒王殿下,和他的小跟班蒋济啊。”
不会是有诈吧……
“走,跟上去看看。”
……
“是这个屋子吗?”
两人儿将头给凑到了一起,对着好容易才戳开的小洞往门里头瞅着。
“是啊,没见着几个人都聚在里头了吗?”
浅乐一看,果不其然。清婉和月心都在里面,床上还躺了个人……见那阵势,清婉似乎是在给床上的人瞧病。
忽然她就有了种自己养的闺女长大了的欣慰感,兴奋的晃着云游的手臂,“你看,丫头没有不学无术呢,她还是很聪颖的啊。不过跟你后头看了几场病,读了几卷医术,就真的做起了大夫了。”
“行了,瞧你那样儿,”云游说着,心里却也是高兴的。想不到清婉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也能独当一面……可他不免又有些失落……丫头,以后怕是也不需要自己了吧。
“咳咳咳……”
醒了?
苏清婉可算是松了口气儿,站起了身,“你可算是醒了……快把你心上人给急死了。”
心上人?
令逸安还迷糊着,可还是强撑着起了身,脸上抑不住笑意。这丫头,竟没一点儿姑娘的样子,自己昏过去了几个时辰,就把她给急成了这副模样吗?
瞧他那样儿……还笑……苏清婉松了松身子,觉得自己因为月心一句担心的话就巴巴的过来给他把脉施针……真的是替自个儿不值……
“你既醒了……我也便不留了,此番就是来告别的。”
“告别?”
“告别?”
令逸安和月心几乎是异口同声儿的问了出来。
“是啊,你既已属意他人了,我还有留在这儿的必要吗?”她说着,看向了月心,月心却不敢抬头看她,只将眼珠子对着令逸安的床铺,也不说话。
“属……咳咳咳……属意他人?”
令逸安急的抬起了他那绵薄无力的手,拉住了苏清婉准备离开的身子,“不准走!你,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什么叫属意他人!??”
还装作不知道吗?
苏清婉心灰意冷的回过了头,看着令逸安的眼眸,面无表情的说,“我原先只道你或是心有隐情,不愿与我说,所以才欺瞒我。可我没想到,今日我都将话摆在这儿了,你心上人都在眼前了,还要一副无辜的样子……难道,我苏清婉在你眼里,就这么的笨拙可欺吗!?”
她一番话说完,忍不住冒出了泪珠。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令逸安被她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有些晕头转向。
眼瞅着现下这情景越发的棘手,月心一副捉急的样子,心里却悠哉悠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过,月心忽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自己与眼前这气鼓鼓的人儿相识之时,记着她,是姓苏的。可怎么又变成姓江了呢?难不成,令逸安是有意为她隐瞒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