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下天台的彭司方被摔懵了。
不只是身上的痛觉让他有点缓不过神来,现实打在他脸上的那一记重拳,才是他失神的主要原因。
他可以容忍大小姐不属于他,却无法容忍大小姐属于别人。
平生第一次,彭司方觉得自己特别悲哀,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种小人物,根本不配拥有自己的喜欢的姑娘。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把时间全都用在了闲扯淡上。
人家冷月爱喜欢谁喜欢谁,和你有关系吗,凭什么你暗恋人家,人家就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了。
这特么是什么狗屁逻辑!
可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一辈子活在自己的逻辑里,沉迷,无法自拔。
反正彭司方是拔不出来了。
太岁正是因为知道他拔不出来,才断定他很快就会背叛。
两盘烤肉出炉,太岁便抱了一坛酒,到天台的角落里独饮。
黑漆漆的夜幕中,几枚流星拖着长尾飞驰而过,但太岁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
“盖先生在想什么?”冷月走了过来,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太岁的肩上。
太岁只是说:“我在想,王破接下来该装病了。”
这不是实话。
太岁此刻想的其实是,他兴许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却很难改变这个世道。
文明可以改变,人心却很难改变。
在这个世界上,像彭司方这样的人太多了。
要改变世道,就必须改变人心,想要彻底改变人心,恐怕需要十数代人的时间,根本无法一蹴而就。
太岁怕了,他怕自己看不到世道被改变的那一天,怕他过世以后,人心又会慢慢崩塌成现在的样子。
太岁意识到,他是该收个徒弟了。
他完不成的事,只能由后人去完成。
这个世界属于现在,也属于未来,但终将属于未来。
盗圣也攥着一大把烤串过来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把地下图书馆给挖出来。”
太岁想了想,说:“再有一个半月,藏在地下试验场的高手就该登场了吧,他只要一出来,距离试验场也暴露就不远了,如果我没猜错,地下图书馆应该就在试验场中。”
经过两个月的排查,太岁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地下试验场中有海廷的高手坐镇,这个所谓的高手恐怕在地底待了很多年,以至于即便在冷度的爪牙口中,他也是隐若云龙般的存在。
估计也就是王破、劳博文这样的人,才有与此人联络的资格。
据说此人的修为极高,而且名望也相当高,如果王破能将他请出来,就算是冷家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而太岁的目标,恰恰就是逼着王破将这个人请出来。
地下试验场的位置实在太隐蔽了,太岁和盗圣找了两个月都找不到,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诱使敌人主动将其暴露。
盗圣来了兴致:“你连对方什么时候出来都算准了?”
太岁点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王破百分之百会借着吐血这个噱头做点文章。他会声称自己得了重病,以在家养病为由拒绝出工。虎园管理层全都是冷度的人,只要王破不出工,他们必然消极怠工,虎园的生产效率必然猛降。而虎园又是四大分园中生产力最强的一个,一旦工效掉下来,整个云泽湖的月利润都会大幅下滑。”
“那王破在的时候,他们就不能消极怠工了?”
“不能,王破在的时候,虎园工效下降,那就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可如果他倒了,虎园那么多高管,互相推诿责任,根本无法问责。冷家的管理模式向来有这个问题,一旦片区主管无法被问责,向下问责的途径也会被切断。”
“你别说这些,我听不懂,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对付王破吧。”
“控制好这个月的利润,只要园区的利润不掉,王破就坐不住了。到了那时候,他就几乎丧失掉了一切能翻盘的机会,只能孤注一掷,向刚刚被破格提拔起来的高管们下手,以期在园区内制造恐慌。这两个月,我已经培养出了十三名影守,只要王破敢动咱们的人,咱们就派出影守进行截击。到时候,但凡咱们能抓住一个行凶者,就能顺藤摸瓜,将行凶者的幕后主使挖出来。”
“可是,幕后主使不就是王破吗?”
“咱们知道他是幕后主使,和他的人指认他是幕后主使,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只要咱们得到了他雇凶杀人的人证和物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铲除他了。到时候,王破为了自保,必然将地下试验场的高手搬出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王破会装病呢,他今天都吐血了呀,万一挺不过去,直接嗝屁了呢?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我看过王破近二十年来的所有体检报告和病历,这家伙非常健康,只是因为忧思太重,患上了慢性胃病。这次他吐血眩晕,只是肝气上冲,外加应激性胃溃疡,绝对不会要了他的命。”
盗圣看着一脸严肃的太岁,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怎么都想不到,太岁为了摸清王破的底牌,连王破的身体状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还好我们不是敌人。
半晌,盗圣突然蹦出来一句:“还好温小跳坠崖死了,他要是和你为敌,那才是生不如死。”
太岁只是撇了撇嘴,没接茬。
同一时间,王破在诸人的搀扶下进了厂区里最好的卫生所。
这间卫生所是专门为高管们服务的,各种医疗设施齐全,24小时都有医务人员值班。
不像厂区为工人们准备的卫生所,下午四点就没人了,平时也只有两三个药剂师当值,工人们也早已习惯了那种小病吃药,大病等死的命运。
劳博文和黄宗介架着王破进了单人病房,医生过来看了看王破的情况,也没说到底怎么样,只是简单地给王破放了放血,煎了一副药。
期间王破一直昏迷,放血的时候都没醒,可急坏了劳博文和黄宗介。
可没想到,医生一走,王破立即睁开了眼。
劳博文这个急性子,一看到王破苏醒,差点就兴奋地叫出声来。
王破立即对他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黄宗介把门关上。
黄宗介迅速关了门,劳博文则一脸心急地凑到床边,低声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王破脸上露出了极其自信的笑容:“放消息出去,就说我病入膏肓,再也起不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