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
公主府。
蒲鸣龙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融州战役失利后,他在百越的威望受损十分严重。
尤其是麾下的沐剑亭。
之前吹嘘了许久“百越第一名将”。
结果一场战役下来,被百越文武百官讥嘲为百越第一吹瘠薄。
反而是一直处于弱势的三皇子,因为危难之际,不顾个人颜面,向秦牧野求情,风评一波逆转,直接具备了“仁君之姿”,名声直追去世之前的太子。
“天杀的秦牧野!”
蒲鸣龙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遇到秦牧野,真的是顶天的晦气。
若是没有这个逆天的狗东西,以自己的布局,再不济也能混成一方诸侯。
运气好了。
甚至能把妖皇殿和乾国全都算计崩盘,然后自己入主中原。
结果现在,不仅要龟缩在百越,还被神棍雇的憨狐狸给钳制住了。
准备了这么久的融州战役,结果被秦牧野的狗打得跟狗一样。
这谁顶得住?
神使血脉是强不假。
但这狗东西的强,跟神使血脉完全不搭边啊!
这对父子真的逆天了,秦开疆突破战神全靠兑现天赋,神使血脉移植只算锦上添花。
到了秦牧野这里,各种令人费解的离谱手段。
两年前在岭南,一群人被自己一个行走打得哭爹喊娘。
两年后的今天,他娘的按着自己捶!
根本不能想。
想了就气得睡不着。
现在,不管自己在百越的势力还是整个百越,都陷入了极度低迷的状态。
一波巷战,直接给百越将士打得噩梦缠身,哪怕皇帝下令封锁消息,对机械狼的恐惧,也犹如瘟疫一般蔓延到了全国。
让本就因为经济制裁有些萎靡的士气雪上加霜。
想要恢复士气,恐怕要付出一波极端的努力。
丁玉忍不住道:“龙哥,我们要不要……”
她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蒲鸣龙问道:“杀谁?三皇子么?”
丁玉点头:“再任他发展,可能真把太子残党全都收拢了!”
“那就让他收拢吧!”
“龙哥!”
丁玉有点急了,太子的死,她贡献了不少力量,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坐上皇位,就只有死路一条。
蒲鸣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急!三皇子在百越声望高不高,对他争夺皇位没有任何帮助。”
丁玉愣了一下:“为什么?”
蒲鸣龙笑了笑:“因为百越现在面临的,是灭国危机!你父皇手中唯一的底牌,就是我的大圣庙,融州之战我们看似输了,但在百越境内,我们会一直赢!”
丁玉顿时恍然。
自从白玉玑在南梧城掌权,对百越的打压就没有断过。
曾经的百越,可是西南诸国的小霸王,完全具备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的能力。
而且身负中原正统传承,文化上也是碾压。
可再直的腰杆子,也抵不过猪队友的背刺。
那些蕞尔小国,居然真的因为乾国给的蝇头小利,各种配合打压百越。
虽说家底不算薄,还能扛几年,但民间的悲观情绪已经十分严重了。
一次融州战役,更是让民心摇摇欲坠。
说灭国,真不是危言耸听。
如此看来,父皇他好像只有一个选择了。
百越。
必落在自己手中。
区别只是士气高低而已。
只是……
丁玉有些纠结:“龙哥,乾国真的会垮么?”
“会垮的!”
蒲鸣龙神色冷峻:“秦开疆什么表现你也看到了,他跟小皇帝绝对不像表面那么和谐,跟秦牧野的关系也势同水火。长此以往,乾国没有不乱的道理。”
丁玉眼底闪过一丝厉芒:“要不咱们直接把留影石曝出去,这可是卖国求荣,小皇帝威严一受损,帝姬党肯定坐不住……”
“别太小看李星罗的定力!”
蒲鸣龙烦躁地摆了摆手:“而且乾国最强的战力,一定是秦开疆和太祖法身,只有让他们内耗,乾国才真有可能垮。”
“可他们真会内耗么?”
丁玉有些担忧。
蒲鸣龙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相信李知玄!”
丁玉:“……”
她隐隐觉得,蒲鸣龙对李知玄的信任,甚至远超沐剑亭。
这是什么含金量?
她抿了抿嘴:“我们是不是该催化一下这个过程?”
蒲鸣龙摆手:“无所谓,老妖皇会出手,合作这么久,总得让他出一些力吧?”
丁玉又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现在?”
蒲鸣龙忽得揽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脑袋压了下去:“最近诸事不顺,我的火气很大!”
……
融州战役,就像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开打之前,双方都格外关注。
打起来时,偷偷八卦的人也一点不少。
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缄默不语,闭口不谈,好像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交战双方,包括围观的路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谁都不愿提起这段曾经。
唯一有影响的。
或许就是凌霄道长在朝堂地位飙升,就因为人家夸下海口,甚至立下了军令状,说两年之内就能复刻融州战役出现的机械狼,若是完不成,提头来见。
人家都要提头了。
那就只能尊重人家了。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再动摇凌霄道长的地位。
因为他们都知道……
时代变了!
谁都清楚,一堆毫无感情的巷战机器,对以后的战争意味着什么。
以往的战争向来都是攻城战为主,只要城门破了,基本上可以宣告一场战役的结束,巷战就是绞肉,付出的代价过于大,还不如投降。
可现在。
变了!
全变了!
而凌霄道长,就是主导这一切的神人,值得李知玄哄着他来。
好在凌霄道长不是奸佞。
只是嘴臭。
参加朝会的时候,看谁不顺眼直接喷,虽说把朝堂搞得有些乌烟瘴气,但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因为凌霄道长从不结党营私,也不假公济私。
就纯喷人。
至于喷谁,纯看个人心情。
有时候喷行事古板的元帅。
有时候喷进献谗言的弄臣。
没有政治立场,全是情绪输出。
只能说……
皇帝还是太宠他了,不管什么情况都是哄着来。
搞得不少人都窝了一肚子火,默默祈祷机械狼两年之内不能复刻,到时候整死这个臭道士。
据说就连秦开疆,背地里也骂了不少次。
马车停在了镇南府。
“老爷,到了!”
马夫小声说道。
“嗯!”
秦开疆应了一声,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几个月,他过得很不爽。
虽说除了秦牧野那逆子顶着凌霄道长的马甲,在朝堂经常骂自己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就连李知玄,也恢复了之前贤君的模样,没有再以任何方式为难他。
好像上次在雍庆宫君臣翁婿发生的冲突根本不存在般。
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逐渐恶化。
可究竟什么在恶化,他也看不出来。
他在安南无所不能。
在京都却没有发展多少耳目。
除了听说年轻官员群体中兴起了一股“花船政治”的风潮外,并没有听说别的什么。
花船政治,就是不管年轻官员,或者年轻妖官,想要在朝堂上有好的发展,就必须去内河的花船上拜码头。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有时候得去找一下沈悝,让他好好约束一下自己小儿子。
至于现在……
先回家吧!
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备孕疯魔的妹妹,还有一个被索取无度、失业在家的妹夫。
每天听他们吵架,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大步踏入镇南府。
秦开疆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对!
气氛不太对。
现在是早饭的时间,往日的这个时候,秦延瑛肯定在抱怨陈隧昨晚不够猛,让他饭前多吃一点补身体的药品。
但现在……
没有吵架。
反而有人正哭哭啼啼的。
快步走到正厅,发现陈隧正尴尬地坐在一旁。
秦延瑛则是揽着哭哭啼啼的秦明心,不停安慰着什么。
“哥?你回来了!”
“爹!”
秦明心见到秦开疆,赶紧抹掉眼角的泪痕。
秦开疆面色僵了一下,随后板着脸坐在了主位上:“你怎么跑出宫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
秦延瑛依旧是那么暴躁:“明心在宫里受了委屈,还不能回娘家了?”
秦开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如今的秦明心可是皇后,而且已经诞下了小太子,在宫里能受什么委屈?
他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明心有些慌:“姑姑,别说……”
“有啥不能说的!”
秦延瑛骂骂咧咧,直接把所有话都抖出来了:“陛下就跟吃春药长大的一样,明心才刚出月子多久,昨晚就被他强行要求同房,不知道从哪个艳情画本里学的招数,全都给明心用上了,这他娘的哪个人能顶得住?
这可是正妻,这可是皇后!
怎么待遇还不如窑子里的红倌人?
你这个当岳父的,找个机会得教训一下女婿啊!”
秦明心有些慌了神:“姑姑,别说了……”
秦开疆:“???”
他面颊微微抽动。
虽说修炼之人身体恢复得快。
可谁都知道生孩子伤元气,刚出月子就……
宫里都说皇帝皇后感情甚笃,成婚之后宠爱无度,皇帝甚至都没有怎么纳妃,在皇后怀孕期间,甚至进入了禁欲的状态,就连管皇帝房事的太监,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可独宠,也不是这个独宠法啊!
怒意微微泄漏。
在场众人都吓得不轻。
秦明心赶紧说道:“爹!玄哥也是念我念的心切,只是等得时间太久,所以才失了分寸,我回去说说他便是,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你回去说说便是?”
“嗯……”
“那你昨晚为何不说?”
“……”
秦明心回想起李知玄昨晚野兽一般的模样,不由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说了。
但李知玄的回应只有“你怎么那么不懂情趣?若非宗人府要求,我一个妃子都不会纳,只独宠你一人,难道你这都不知足?”
说起来,李知玄好像真的挺宠她。
如果身体没有那么痛苦,她也只会把这个当成情趣。
并且尽量配合。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想当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世上地位最高的女子,这是她从小就想做的事情,自然甘愿为此付出很多。
只是……身体实在难受。
“我找他去!”
秦开疆站起身,准备朝外走。
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为大乾受很多委屈。
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可当亲人受委屈的时候,这暴脾气还是有些压不住。
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任何对秦家人的态度转变,都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自己之所以能在神使血脉的影响下守住心境,自己的清修只占很小一部分。
大部分的功劳,还是应该归结到李弘身上。
弘啊!
兄弟啊!
想你了!
你这儿子太逆天了,再不帮他走上正轨,乾国迟早要毁在他手上。
我不想当权臣。
真不想!
可他是真的想乱搞事!
偌大一个朝堂都是歌功颂德的人,除了我,好像也没人敢说真话了。
“爹!”
秦明心上前拦住他。
秦开疆眉头紧皱:“怎么?你还拦我?受的罪还不够?”
秦明心赶紧摇头:“爹!我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情回来的,昨天我听玄哥说起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还有重要的事情?”
秦开疆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秦明心赶紧点头:“他说他心里只有我,后宫妃子注定不多,让我不用费心费力,专心带孩子就行。”
“然后呢?”
“然后让孩子多跟着伯伯姑姑玩……”
“伯伯姑姑?”
秦开疆后背有些发凉,还想问些什么,却听门外响起了马车的声音。
他飞快走出镇南府。
发现秦明玉和秦明日姐弟两个,正搀扶着小腹微微隆起的尤天娇下车。
不仅如此。
自己其他成年的子女,甚至还有秦明日新婚的妻子也跟了过来。
秦明日眼睛一亮:“爹!您……”
秦开疆太阳穴一阵暴跳,直接打断道:“你们怎么来京都了?”
气势太凶,吓得秦明日缩了缩脖子。
尤天娇抚了抚肚子,温柔地埋怨道:“夫君莫要那么凶,主要是你马上要添一个儿子,又要添一个孙子,陛下说京都更适合养胎,就让我们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你确定不是惊吓?
若只是养胎,只让你和明日夫妇过来才对。
至于全家都搬到京都?
秦开疆揉了揉太阳穴:“明日明玉在军中,可都担任的有要职,他们的职缺怎么办?”
“职缺已经被陛下秘密派过去的将领接管了。”
尤天娇也不蠢,能猜出这是什么意思,她上前一步,温柔地攥住秦开疆的大手:“夫君!树大招风!既然决定要交权,不如交得彻底些。
我的想法是,让咱们老秦家的人都从一线撤出来,你也找个理由辞去元帅之位。
陛下需要我们打仗,我们就披挂上阵,陛下不需要,我们就在京都享清福。
手中什么全力都没有,陛下就只有善待我们。”
秦开疆眉头一拧:“安南军的操练强度,是随便来个将领就能接管的?长久下去,必定武备废弛,咱们大乾可远不是天朝上国,老妖皇没死,蒲鸣龙也还活着。
你倒是想着陛下用我们,我们就能随时披挂上阵。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陛下信不过我们,弃秦家武将不用,大乾又该怎么办?”
“这……”
尤天娇陷入了迟疑,从秦开疆的态度,她隐约感到李知玄这个女婿,好像比她预想中更加棘手。
她咬了咬牙:“可我们总不能一直攥着权力不放吧?”
秦开疆沉声道:“陛下已经沉迷在‘大治之世’这四个字里面了,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点醒他!”
尤天娇慌了:“夫君!这个人谁都可以当,唯独不能是你,我们……”
“咻!”
秦开疆的身形原地消失。
尤天娇面色顿时变得煞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秦明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娘!”
她攥着尤天娇的手,只觉得母亲的手凉得吓人,而且一直在发抖。
秦明日也感觉有些不妙,却还是安慰道:“娘!我倒是觉得不必那么担忧,咱们人都在京都,明心还刚刚诞下小太子,陛下不会亏待我们的。”
“嗯!嗯!”
尤天娇点了点头,旋即看向秦明心。
秦明心也赶紧扯出一丝笑容:“是啊娘,兄长说的对,陛下十分宠爱小太子,不会有事的。”
尤天娇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里更担忧了。
眼见气氛还没缓和下来。
秦明日赶紧扯过新婚妻子的手,看向秦明玉道:“姐!我大婚的时候,兄长说给我准备了一条机械狼当新婚礼物,结果不小心寄错送到京都了。
我本来想着让爹派人给我送过去,咱们好好研究研究,结果正好咱们都来京都了。
咱们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好啊!”
秦明玉眼睛一亮,虽说融州战役他们没有参加,但安南军派出的斥候还是到了的。
那一场炼狱一般的惊天巷战,已经在安南军内部讨论几个月了。
她也很想见见那一场战役把百越打得一蹶不振的机械狼到底有多强。
当然。
主要还是思考对应的战术。
毕竟听说凌霄道长说过,两年之内必能将机械狼复刻出来,估计用不了多久,这玩意儿就能在军队里面普及。
到时整个战术体系都会因为这个东西而改变,故步自封可不行。
刚好,秦明日的新婚妻子也是军伍出身,这次来京都,正好过一个眼瘾。
兄长他。
还是太宠明日了。
几个小辈兴致盎然,准备进院子找机械狼。
尤天娇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牧野办事向来妥当,你猜猜他为什么会错送到京都?”
秦明日:“……”
秦明玉:“……”
秦明心:“……”
兄长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他还是太了解李知玄了!
……
雍庆宫。
秦开疆等了许久。
当值的太监才匆匆走过来:“秦帅!陛下今日不在雍庆宫。”
秦开疆面色微僵:“这才刚刚下早朝没多久,陛下不在雍庆宫在哪里?”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豹房!”
“豹房?”
秦开疆不由拧起了眉头,也不管太监,哼了一声便直接大踏步离开了。
他现在心中戾气盈满。
老子全力支持你上皇位,不是觉得皇位非你不可。
只是因为觉得李星罗不行,会毁掉老一辈的心血。
如今的大乾,是我、李锐、沈悝还有先帝呕心沥血才缔造出来的。
多少文臣殚精竭虑。
多少将士马革裹尸。
这才有了今天的盛世局面。
你要是能治,我受再大的委屈都可以。
可你要是乱来,奔着把大乾朝垮了整,老子还真不惯着你!
身形如电。
划破虚空。
只是一瞬,秦开疆就出现在了豹房的门口。
他听觉无比敏锐,根本不用进去,就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几个人对话的声音。
只听李知玄哈哈大笑道:“这灵气火弩,果然要比弓箭好用!几个爱卿觉得,若朕上战场,一息之间能解决几个敌人?”
大猿奉承道:“陛下根本不用上战场,只需一声令下,便能让敌国伏尸百万。”
李知玄没有接腔,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沈津的声音随之传来:“二庙祝!你说的话就不对,陛下固然可以挥手间解决无数敌人,但这么好的箭法不杀几个敌人岂不可惜?我看啊,陛下一息之间杀二十个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
李知玄才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哈!还是沈津懂我,不愧是沈相的儿子,这一双慧眼深得家传啊!”
大猿:“……”
娘的!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本座苦学阿谀奉承一年多,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些天赋型选手。
不是说这些帝王,最喜欢别人夸他们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么?
娘的!
这李知玄怎么就喜欢别人夸他射的准?
秦开疆已经听不下去了:“陛下!臣秦开疆求见!”
“呀!”
李知玄显得很惊喜:“是岳父大人来了,岳父大人快进!”
秦开疆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入了豹房。
刚进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凶兽的尸体,身上伤口都无比狰狞血腥。
而李知玄手中,正拿着一支刻满阵纹的黑色金属管。
周围则是簇拥着一堆朝堂新贵。
包括但不限于大圣庙的庙祝,豪门贵族的公子哥,以及花船政治出身的年轻新贵。
秦开疆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强压怒火,上前一步道:“陛下刚下早朝,正是政务繁忙的时候,为何没有在雍庆宫批阅奏折?”
李知玄笑着摆手:“大乾能臣无数,何须朕事事亲为?岳父大人还是太小看文武百官了!”
“是啊!”
沈津笑着接过话茬:“秦帅!陛下日理万机,自是需要臣子分担一些无关痛痒的政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陛下来做啊!”
秦开疆斜睨了一眼李知玄手中的金属管子:“你说的重要事情,便是试射灵气火弩?”
沈津挺起胸膛:“当然!此等国之重器,当然需要陛下亲自把关!”
“啪!”
一个耳光落下。
沈津被打得满嘴是血,顿时露出惊惧暴怒的神情:“秦开疆!你竟敢……”
话刚说一半,就被迫咽了回去。
因为秦开疆的目光实在太过凶戾,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有种被凌迟无数遍的感觉。
秦开疆冷哼一声:“你哪来的勇气直呼老夫名讳?一个花船龟公,花一些脏钱建了豹房,整日以社稷为名,引诱天子蹉跎时光。
若非看在汝父的面子上,你这种奸佞小人,早已被我挫骨扬灰!
竟然还敢巧言令色?
下不为例!
滚蛋!”
“秦……”
沈津怒不可遏,可跟秦开疆对视了一眼,顿时腿都软了。
他满脸委屈地看了一眼李知玄,却见后者没有任何回应。
只能咬了咬有些松动的牙:“滚就滚!”
说罢。
带着花船新贵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豹房。
李知玄这才笑道:“岳父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愤怒,这火弩的确是国之重器,若不亲自把关,朕不放心!”
秦开疆目光微肃:“陛下!若老臣记得不错,这火弩已经问世半月有余,陛下也在豹房待了半个月,这么长时间,关还没把完么?”
“这……”
“老臣还记得,陛下给凌霄道长配备了数十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试弩,陛下觉得自己的弩术已经凌驾这些老兵之上?”
“你……”
李知玄很讨厌别人说他弩术不行,可偏偏说这个的人是秦开疆,他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秦开疆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如今虽火弩初成,却远远不及岭南军械,每一发弩弹消耗的都是精纯的灵石粉末,距离量产还有很长的距离。
臣认为,陛下不应借把关国器之名蹉跎时光。
如今大乾外敌蛰伏,正是励精图治,整顿官场,经营民生的好时机。
可陛下却在豹房待了这么久……”
“外患?”
李知玄哈哈大笑:“谁是外患?蒲鸣龙么?一些连狗都打不过的手下败将,也配称作外患?待凌霄道长复刻出机械狼,给蒲鸣龙一万个胆子,他敢看我们大乾的城池一眼么?”
秦开疆气得不轻:“那老妖皇呢?”
李知玄嗤笑一声:“老妖皇早死了!”
“死了?”
秦开疆眼角都开始抽搐了。
一旁的大猿笑着说道:“是啊秦帅!老妖皇本就年老体衰,跟你大战一场之后又痛失爱子,前段时间刚刚死在妖皇殿。”
“放屁!”
秦开疆怒不可遏:“你当我不知道?老麒杌已经吞了小麒杌,寿元修补,修为也更上一层楼……”
大猿笑着打断:“这些消息,秦帅是听谁说的?”
秦开疆冷哼一声:“这些都是秦牧野与敖锦告知先帝的!”
大猿反问:“两个乱臣贼子而已,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大乾徒耗精力,结果秦帅居然还真信了?”
李知玄目光也冷了一些:“经历了融州一战,莫非岳父大人还对那些贼子抱有幻想?”
秦开疆:“???”
李知玄冷笑一声:“岳父大人,近些年那些别有用心的妖官,也都一个个俯首称臣,乖乖待在官位上,不敢有丝毫逾距,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妖皇已死?
你宁愿相信麒杌会放弃妖皇尊严故意假死。
也不愿相信朕之贤明,早已让万族归心?”
大猿附和道:“是啊秦帅!陛下之仁德,这天下谁人不知?莫说老妖皇已经死了,就算老妖皇还在……啊!”
他惨叫一声。
直接倒飞而去。
胸口塌陷,哇哇吐血。
李知玄不由惊怒:“秦开疆!你……”
秦开疆冷哼一声:“陛下!你宁愿相信妖官进献谗言,也不相信先帝做出的判断对么?你说老妖皇已死,那我问你,老妖皇的尸体在哪?
老妖皇的妖丹与精血,又被哪个大妖所炼?
这些大妖,陛下派人找过么?他们身上可曾有老麒杌的气息?
还有!妖皇殿在哪里,陛下派人去看过么?”
李知玄被问得一阵语塞。
“还陛下之贤明!?”
秦开疆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直接气笑:“还请陛下明言,自您登基后,除了一些虚假繁荣,究竟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居然敢妄称贤明之主?”
李知玄气得面容都扭曲了。
自从登基以来,谁不说自己是万族归心的贤明之君。
怎么到秦开疆口中,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妖官尽皆臣服,这不算么?
先帝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可我只要一说,你就反驳是妖官在糊弄我!
你在这硬杠,我有什么办法?
你无敌了!
这时。
三庙祝金猊忍不住跳了出来:“秦开疆!你别……”
秦开疆眼底凶光毕露:“不想死就滚!”
金猊:“……”
虽说他已经摸到妖皇门槛,在秦开疆面前,却还是会从骨髓深处生出畏惧。
要知道,另外一个摸到妖皇门槛的大猿,现在正跪地上吐血呢!
一众妖官面面相觑,随后赶紧扶起大猿快步离开。
“哎你们……”
李知玄有些急了,独自面对秦开疆,他实在有些慌。
秦开疆步步紧逼:“陛下!佞臣都走了,你现在能听老臣好好说话了吧?”
李知玄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小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他想调动太祖法身,却发现太祖法身反应相当迟钝。
应当是秦开疆只有戾气,没有杀气,所以太祖法身自己都不太想动!
可秦开疆这厮凶恶如斯,怎么可能没有杀气?
太祖法身出问题了吧!
他赶紧挤出一丝笑容:“瞧这话说的,朕又不是听不进逆耳忠言的人,咱们翁婿俩好好聊天便是,岳父大人何须这般严肃?”
“好好聊天!?”
秦开疆怒极反笑:“若臣好好聊天,陛下可能听得进去哪怕一句?”
他每说一句话,就朝前逼近一步。
每朝前一步,李知玄就后退一步。
然后。
李知玄被阶梯绊了一下,直接坐了下去。
仰望着秦开疆魁梧的身影,他心底的畏惧和愤怒都已经被催发到了极致。
可怎么也爆发不出来。
正当他不知道秦开疆会干什么的时候。
秦开疆却将其一把搀了起来,语气也无比认真肃杀:“陛下!你不能再骄傲自满了,听老臣的,把那些佞臣全都杀光,休养生息几年,尽快肃清外敌!不然,大乾真要毁在陛下手中了啊!”
李知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自从先帝去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当狗训的场景了。
结果现在……
回来了!
都回来了!
心中虽然畏惧。
但怒意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他打掉了秦开疆扣在自己小臂上的手,退后了半步背起了手:“怎么?秦帅已经迫不及待拿出长辈姿态,要训诫与朕了么?
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这才打造出如今盛世,朕降服妖官的时候,秦帅袖手旁观,朕欲收复融州之时,秦帅糊弄了事,如今大乾无恙,秦帅又成长辈了?”
秦开疆:“???”
不是?
你这混账!
自我感觉怎么这么良好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他娘的还以为自己降服了妖官?
气死了!
老子要气死了!
正当秦开疆气得快要爆炸的时候。
忽然听到屏风后“扑哧”一笑。
秦开疆面色一凛:“谁?”
“我!”
凌霄道长拿着一支崭新的灵气火弩走了出来。
秦开疆眼角疯狂抽搐:“你怎么在这?”
凌霄道长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当然是为陛下改良火弩啊,陛下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射手,没有他把关怎么行?
结果没想到,居然听到了秦帅如此招笑的言论。
若我记得没错,当年秦帅是最支持陛下上位的人吧?
怎地现在到了盛世,秦帅怎么把陛下贬的一文不值?
怎么?
秦帅……后悔了?”
李知玄:“!!!”
秦开疆:“???”
本来火势就已经有了苗头。
这人怎么直接泼了一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