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时候尤娜的脸彻底好了,养伤这段时间南尘卿没少往禁王府跑,多半都让江子渔给挡了回去,只能偶尔见上尤娜一两面,尤娜开始还有些心疼,但一想到当初他的那番话,也就默许了王妃的所为。
等到尤娜的脸一好,江子渔果然将马场借来,邀了不少公子小姐来玩,给许多人发了请帖,唯独没有给南尘卿。
“今儿老天爷赏脸,阳光竟是这样的充足。”
入了十月天气便彻底的凉了起来,往日轻纱制成的衣裳也换成了绸缎。江子渔穿的长裙向来是内敛样式的。
“王妃,奴婢觉得您也该穿的亮丽些,看那些小姐们穿的多好看啊。”杏雨小手轻指着不远处穿的五颜六色的小姐们,那一个个活力四射朝气磅礴的多好呀。
自家王妃也不过十四岁,就穿的十分稳重。说的好听是稳重,不好听的只让人以为王妃老气横秋的呢。
“我这身怎么就不亮丽了?没看到这红色?多显眼?”江子渔伸着袖子对自己的衣裳很是满意,赤墨色的衣裳别提多好看了,还比旁的衣裳耐脏。
杏雨抿着唇轻笑着,江子渔怎么看都对自己的衣裳满意的很,杏雨思量了片刻,说道:“奴婢瞧着上次王妃穿的月白色的衣裳就很好看呢。”
“是吗?”江子渔隐约的记得杏雨说的是第一次开赏花宴的时候穿的那身,杏雨点点头,王妃的身材其实穿什么都好看的。
江子渔摸着下巴细细思考着,转头尤娜已经盯着骑马驰骋的人神情向往起来了。这个马场很大,有一半的场地是可以骑马射靶的,另一半场地用来打马球。
“想去骑马?”江子渔看着尤娜的目不转睛淡淡的问了一句,尤娜回过神笑着点头,看着靶场有些心动:“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最喜欢骑马了。”
江子渔抬了抬下巴,让尤娜过去玩了。尤娜身边跟着禁王府的小厮,无论遇到谁多少都会给她些面子。尤娜欢天喜地的跑去挑马了,江子渔则是在看台上找了个地方坐。
“王妃嫂嫂今儿似乎没怎么打扮呢。”宁馨依旧是穿着华贵,不屑的神情始终挂在眼角。江子渔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你皇兄不在,我打扮给谁看呢?”
宁馨扯着一抹假笑,不动声色的给身旁的一对母子使了眼色。
“这位便是风儿那孩子的王妃?”妇人身后还带着一儿一女,江子渔瞥眼过去淡淡的挑眉,却也未接话。宁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着说道:“是呢,这就是皇兄的正妃,江子渔。”
“啧,好生没教养啊。不过我也听说了,这都是家里人没教好,风儿惯着你宠着你不让你学规矩,如今家里长辈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教导你的。”
妇人颇有自信的说着,江子渔微微抬眸,侧眸看向了子破。这人子破也不认识,只能微微摇头。
“嗐,我倒是忘了,你是没见过我的。我呢,是温肃皇后的娘家妹妹,也就是禁王爷的姨母。这是我的两个孩子,文浩和文淑儿。淑儿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听说风儿的王妃是个懂医术的,所以我们便过来让你给淑儿看看病。”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都不是商量的语气,完全拿出来正头婆婆的架势,一点都不容江子渔反驳。
江子渔也没想反驳,只是打着哈欠微动眼皮子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姨母。说到底南怀风的姨母跟她有什么关系?他的姨母自是有他安排着,想对她指手画脚?想得美。
“你哑巴了不成?长辈跟你说话呢,半天不回一个字,连问安都没有,真是没有教养。”姨母瞪了一眼江子渔,显然是有些不满意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嫁给风儿呢?
子破和杏雨站在后面没有接话,这个人可不似旁人,由得他们替王妃开口斥责。
“请我看病诊金可不低,不知姨母此番可带够银钱了?”江子渔顾左右而言他,托着脸说话的语气都是慢慢悠悠的,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旁边不少人都暗暗佩服。
姨母愣了片刻,随即不可置信的冷笑了起来,指着江子渔说道:“我可是南怀风的姨母,你还要问我要钱?”
“对啊,你是南怀风的姨母,又不是我江子渔的姨母。”江子渔起身理了理衣领,往前走了两步,淡淡的在姨母跟前轻声说道:“姨母此来应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我的事,那不知姨母可知江家为何落魄?”
江子渔勾着冷笑侧身一步错开了姨母,子破拎着椅子也跟了出去。她今日是来刺激南尘卿的,可不是来应付什么婆家亲戚的。
“王妃,刚刚那么说是不是太落那位夫人的面子了?好歹也是王爷的长辈呢。”杏雨有些担忧的说着,江子渔靠坐在椅子里,双手环胸淡然的说道:“你当她们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心里怀着什么鬼胎呢。若是只想着来打秋风立立威倒也罢了,只怕她们心里还想算计别的。”
杏雨虽机灵,但也想不到明白这么深奥的事了,子破倒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默默的垂首站在王妃的身后。
“王妃您看,是尤娜公主上场了!”杏雨有些激动的跳脚拍着手,这些日子尤娜公主可从没像今日那样开心过。
尤娜骑着一匹赤棕色的马,身后背着箭筒,手持弓箭。平时垂下来的微卷的长发此刻也高束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干净利落。
和尤娜比试的大部分都是男子,也有少数喜欢骑马射箭的女子,一圈圈跑下来尤娜始终带着爽朗的笑意,纵马拉弓之间无不彰显着她的英姿飒爽。
“我说你可真记仇。”南尘卿不知是怎么进来的,此刻正一脸幽怨的倚在身后的半人高的围墙处,身旁还有缩着脖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南洵。
江子渔就知道南尘卿肯定会来,便是没有南洵还会有旁人帮他,就算没人帮他,以他的轻功进个马场还能难了?
“自然。”她可从不否认自己记仇的这一点,她向来睚眦必报。
南尘卿摸了摸鼻子,刚要说什么背后忽然一阵叫好声,他转头看去顺着众人的视线移过去,正看到在马背上散发魅力的尤娜。
尤娜的每个靶子几乎都正中红心,她纵马跑的最快,甩了第二名不知多远。她可是马背上的好手,整个部族都是在马背上讨生活,她的马术自然不会差。
“尤娜公主可真厉害啊。”杏雨也激动地直拍手,子破微微瞥了她一眼,眼底的小心思谨慎的藏好。
江子渔不可否置的笑了笑,侧头对杏雨说道:“让尤娜歇一歇,一会儿再去玩。”
杏雨诶了一声小跑着去找尤娜公主,子破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一样。
“你来做什么?”江子渔语气淡淡的,眯着眼睛想要拆穿他的心思:“我可记得堂堂花名在外的七王爷,可不喜欢这些东西啊。”
南尘卿尴尬的笑了两声,小声说道:“我知道错了,你就别挖苦我了。”南尘卿心里有数,知道她这是被劫了场子心里不舒服,也就由着她撒气了。
“哟,看来尤娜过不来了。”江子渔笑盈盈的看着尤娜被几个人拦了下来,似乎在说着什么。瞧着杏雨没什么反应,想来也不是为难她的。
南尘卿皱着眉头刚想要有所动作,江子渔便起身了,打了个哈欠斜眯着眼睛淡淡的警告他:“南尘卿,若你还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谁,就别去招惹尤娜了。这丫头性子单纯,比不得你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也不是曲嫚,曲意奉承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南尘卿脚步一顿,江子渔这话并不是随意说说的,他听得出来她这是认真的警告。
“我……”
“我不管你对曲嫚的心思究竟如何,我只知道你再为了曲嫚伤害尤娜,我们这朋友也就没得做了。”江子渔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不给他点压力,他始终不能把过去和日后分开。她当然不会跟南尘卿真的绝交,毕竟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只是南尘卿若还想那么糊涂的过日子,那不仅是对尤娜的不公平,更是对他自己的不公平。
南尘卿看着江子渔的背影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曲嫚还是尤娜,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个重要。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仔仔细细的回想了过往的一切。
南尘卿猛然惊醒,似乎曲嫚从没有在乎过他。只是在刚入京的时候接近他,靠近他。没遇到陆易亭前的曲嫚对他真的很温柔,一颦一笑都像个仙女一般。
可自从她见过陆易亭,她再也没对自己笑过。所有的温柔又都给了陆易亭,明知陆易亭心中无她,还要凑过去。
而他堂堂七王爷,人前人后像个笑话。
‘尘卿,听说南巷的成衣铺子有了几款时新样式的衣裳,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尘卿,这首饰真的好漂亮啊,你喜欢吗?’
‘李小姐的那款胭脂水粉真是不错,只可惜太贵了,我配不上那么好的。’
仔细想想,他南尘卿为了曲嫚一掷千金,可她却每天换着法的穿着他买的衣裳首饰去给陆易亭看。
‘尘卿,你真的很好,可易亭他很不容易,他过得不如你,什么都不如你。’
‘我不要嫁给你!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我心里只有易亭,便是今日成了亲,我也不会同你住在一起的。’
南尘卿蓦然回首,正好尤娜也在远处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尤娜的目光率先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和面前的人说着话。
南尘卿盯着她看了一会,心底那颗解不开的结似乎已经被解开了,他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曲嫚,他们之间本就是孽缘。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