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南怀风照常去上朝,江子渔在王府里懒懒的晒着太阳。这清晨的阳光晒着最是宜人,日头再起些就受不住了。
“王妃,素离的娘家来了人。”
江子渔微微眯着眼睛,侧头看着下方的小厮,道:“哦,来了就来了呗。”
“回王妃,这些人在前院闹开了,正寻死觅活的逼着素离姑娘。您……”小厮也是为难,这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王妃是最不爱管永春院的事的,如今这闹的大了,王妃若是不出面只能王爷回来处理了,可王爷还得有些时辰才能回来。
“逼她什么啊?”江子渔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扭了扭脖子看着小厮。
小厮也是垂首不敢直视她,恭敬的说道:“似乎逼着素离姑娘自尽。”
“哦?”江子渔觉得有些好奇,让素离自尽?意欲何为?左右今儿无事,不如去前厅看看热闹了。
“杏雨,让下人往前厅送碟子瓜子,我们去瞧瞧热闹。”江子渔迈着步伐匆匆过去了,小厮一脸的冷汗心里有些不安了——让王妃过去不会有事吧?
江子渔到的时候下人正好已经将瓜子碟子送到了正厅,她抓着瓜子看着厅内因为她的到来而安静下来的众人,淡淡的说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继而正厅内都是她嗑瓜子的声音,素离抹着眼泪偷偷的瞥着她,她几个姨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位是难不成就是禁王妃?”
素离幽幽的点头,江子渔嗑着瓜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正好,今儿我们来就是要问问王爷王妃,是否真的要休了素离。”张姨母气势拿捏的很足,江子渔抿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休?王爷说过当初素离进门既不是按照正房迎娶进来的,也不是纳了妾抬进来的,何谈休这一字?”
素离垂下头眼中有几分怒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当初王爷却是没有要纳她为妾的意思。是她自己以伤心之由住进王府,也是她自己自居妾室。
“可到底素离也在王府住了三年之久,若是回了娘家,又岂容易再嫁?”姨母不甘示弱,她们是断不会让素离回娘家的,如今张家和王府之间只靠着她来维持呢。
“王爷做主,怕是会有不少人上赶着求娶,你们何须担忧?”江子渔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张家有些火气,那姨母脾气更是火爆,当即甩了一个茶盏,喊道:“别不是你这个狐狸精迷得王爷神魂颠倒故意吹的枕头风吧?你想独占王爷,我呸!”
“放肆。”流影怒目而视,江子渔抬手拦了兰,张家姨母只当她是心虚,更加来了气势:“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如今这派头倒也端上了。可当初若非是我妹婿舍命相救王爷,你还能有现在的富贵日子?做梦去吧。”
江子渔轻笑了一声,托着脸淡淡的说道:“寒楼,这些话都记下来了?”
厅外寒楼现身行礼道:“属下都记下了,等王爷回来便会如实告知。”
“嗯,说的仔细些,好让王爷记得感恩张家,如今大恩大德,需得当牛做马才能报答。”江子渔的语气没有波澜,让人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诚。
“是。”寒楼守在门口没有再离开,江子渔看着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张姨母,笑道:“王爷的大恩人,快坐下说话,免得受了累。”
素离见此转头看向了紫梅,紫梅眼珠微转,低低的开口道:“王妃是误会夫人的话了……”
“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江子渔冷眸斜视了过去,惊得紫梅不敢再说话。
素离拧着眉头起身要跟江子渔对峙,被紫梅悄悄地给拉住了。
江子渔见厅内安静了下来便又继续吃着瓜子,等了好半天也等不到其他人开口,抬眸问道:“你们不是来逼素离自尽的么,继续啊。”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毒?”张姨母厌恶的看着江子渔,江子渔啧了一声,垂眸凉丝丝的嘲讽道:“这话说的,只叫旁人以为今儿是我到别人家里闹,是我逼着自家小辈去死一样。”
张姨母拍着桌子起身,刚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南怀风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张家的人纷纷给南怀风行礼,江子渔依旧歪靠在椅子里低头吃着瓜子。
南怀风神情淡薄,眸子里的深沉让人望而生畏。
“又为了什么事闹?”这几年禁王府里可没少被张家的人闹,只因看在死去的副将面子上,一忍再忍。
张姨母受了刚刚那股子说一不二的气势,脸上多了几分谄媚:“听闻王爷要休了素离,这可怎么行啊?素离如今年岁大了,已然是嫁不出去了。”
南怀风抬眸淡淡的说道:“素离不过刚刚十八,若想嫁人本王做主自然不是难事。”
“可素离是在王府里住了三年,传出去谁还敢要啊?”张姨母的一番话将南怀风皱了眉,江子渔也反应过来,她们今日来闹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知道素离在王府住了许久。
“别说旁人敢不敢要,便是听闻了伺候了王爷三年的人因为王妃嫁了进来便被赶出去,难免不会让人议论王爷薄情。”张姨母心中十拿九稳,妹妹这招当真是好用,利用悠悠众口堵住王爷所有的话。
南怀风眼中有着几抹寒意,他讨厌被人威胁也厌恶被人算计,张家此番做派着实惹恼了他。
“也是,王爷不如就把她留下吧。”江子渔忽然开了口,南怀风转头看向他——难道这就妥协了?
江子渔不可置否的扬眉,南怀风沉着脸,起身出去了。
“从今儿起,素离就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妾室了,如此各位可满意了?”江子渔的眸子扫着厅内的每一个,素离显然没想到会是江子渔先妥协,但这结果足以让她欣喜若狂了。
“王妃若早如此通情达理,何必今日惹得众人都不痛快?”
江子渔微微点头,道:“是,不过有一点本宫还得跟各位说清楚。从今日起,她素离是王府的妾室,在这王府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你们也只是一个妾室的家属,万望记住自己的身份。从前王爷顾惜着素离父亲的感恩,一应给了多少照拂,如今可要统统收回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家所有人包括素离都愣在了原地,凭什么要把东西都收回去?
江子渔轻笑着端起茶杯,气定神闲的说道:“尊卑有别,王爷照拂你们张家三年,算是报恩了。咱们王爷算是有心的了,还顾着旧情。换成旁人,在战场上死了便死了,得了份抚恤,也就如此了。”
张姨母气的直喘粗气,指着江子渔怒道:“你,你,这都是你的主意,王爷岂会同意?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难不成王爷也是?”
“王妃所说的便是本王所说的,尔等几次三番以下犯上辱骂王妃,是真当本王不敢严惩你们吗?”南怀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张家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南怀风,个个都开始心惊。
“不,不是……”张姨母想要解释什么,南怀风却没有给她机会。
“晨星,吩咐下去,给张家的商铺庄子房产田产全部收回,给安置的官若是尽心尽职的做倒也罢了,那些偷奸耍滑欺压百姓的,全部撤了职该打的就打该流放的流放。”
这三年来南怀风对张家算是仁至义尽了,让他们一家子借着自己的势在京城里耀武扬威,如今他们却如此不识好赖对他的正妻这般不敬,他是决意不再为他们撑腰了。
“王爷,这,这怎么行?”
南怀风冷眼看过去,满是威严:“为何不行?本王赏的自有拿回来的权利,当初我便说过,即便不纳素离也会给一直你们张家体面,可你们不要,非得逼着我让我不好过,既如此大家干脆都别好过算了。”
江子渔在身后抿着茶勾了勾唇,南怀风终于豁的出去了。她其实很能理解南怀风,一个自幼在边关的王爷,整日里接触不到勾心斗角只想着如何排兵布阵,他的心计是很单纯的。
饶是在京城三年,也比不过一直在后宫的太后,和在阴谋诡计里长大的瑞王。所以三年来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兵马镇压朝堂,而这样的他有一个足以害死他的弱点。
心软又重情义。
因为他心软所有才会让素离让张家为所欲为,只要素离哭一哭,张家搬出副将的死求一求,南怀风是没办法拒绝的。
“王爷,这都是素离的错,你不要迁怒姨母啊。”素离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张家的人也在拼命的求情,她们都知道禁王爷最是心软。
“你倒是个菩萨心肠,人家都要逼你自尽了,你还有心思为她们求情。”江子渔淡淡的补了一句,南怀风眸子更是寒了几度,转头下令道:“送他们出府。”
晨星带着几个侍卫进来清人,江子渔托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素离,留着她未必是什么坏事。素离或许对南怀风真的有几分真心,可她背后的人却不一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