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应该选择战，是吗？”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商行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态度格外坚定。
平阳长公主淡淡地扫了商行紧紧握住剪刀的那只手，没有犹豫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商行见状，很是意外，非常疑惑地看着平阳长公主。
“我们要战，也要和！”平阳长公主将商行的手松到刚好能握住不掉，但又不是尽全力攥紧的那种，然后才慢慢收回手。
商行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狭长的眼眸微眯，似在认真思考平阳长公主的意图。
“他们主张战，是觉得商羽商寒此举有损国威！但是，比起国威，更重要的是民心！三年的征战，我们已经失去了不少！绝对不能再扣上手足相残的帽子！所以，对于他们我们要讲和！而且，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威胁！”
“主张和的，是觉得现在不宜再拉长战线，以防南越背后出手，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无论是我们还是南越心里都清楚，联盟只是暂时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抢占先机呢？”
对于平阳长公主说的第一点，商行是赞同的；但对于第二点，他却是怎么想也理解不了，“姑姑，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对南越出手，南越肯定会立马跟北齐联手的！更何况，湛承允现在就在甘州，与北齐疆土正面对峙！想结盟、想谈判，也是很容易的事！我们距离那么远，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听着商行的分析，平阳长公主一边品茶一边轻轻地点头。喝完一杯茶之后，她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相信湛承允！更要先下手为强！而且，下手的方式又不只是发动战争一种，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手段！”
商行闻言，虽没有接话，但却用眼神询问平阳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平阳长公主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在一旁服侍她的贴身侍婢青叶，轻声问道：“本公主记得流离最近成功将之前的时疫精炼提纯了，还说威力更甚从前，是吗？”
“回禀公主，流离先生的确是这么说的！”青叶颔首答道，“而且，活人试验的结果也于昨日出来了！”
“结果如何？”
虽然是平阳长公主发问的，但商行的目光跟随平阳长公主一起朝青叶看了过去。
青叶见此，依然是面色平静地说道：“杀伤力是之前的两倍！而且，能够治疗的药材非常稀缺，不想寻常百姓能够轻易买到的！”
听到前面一句的时候，平阳长公主的脸上已是带上了浅浅的笑容。但在听青叶说完之后，她直接笑出了声。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悦。
蓦地转过头看着商行，平阳长公主用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小行，把流离带到和南越交界的城池去！今天你担心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姑姑，若是那样的话，那与南越交界的那些城池岂不是也会？”谈到这个，商行的眼里还是有些许的不忍。
平阳长公主见状，轻轻地敲了敲商行头，笑着调侃道：“姑姑看你是当任君当久了！虽然会牺牲一些商帝国的子民，但于大局而言，利是远远大于弊的！时疫一旦爆发，湛承允他们最先怀疑的肯定是思慕他们！”
“一来，因为交界地带商帝国的那几座城池也染上了时疫，他们就不会觉得是我们动的手了；二来，流离此次精炼出来的时疫，和之前的有很大的不同！放眼全天下，能够做到这般的除了他，就只有思慕了！先不说湛承允对流离有救命、提携之恩，他不会轻易怀疑流离；其次，就商羽商寒他们一会儿去到北齐、一会儿去到西域边境的不定行踪来说，突然跑到南越那边去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再加上，两个多月前，湛承允可是亲眼见证了思慕的用毒制毒水平！他心中对此早已有了恐惧，如今怕是稍微遇到一些棘手的毒药，都会认为是思慕下的手！”
说到这，平阳长公主冷笑一声，反问道：“有这样的替罪羔羊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不用呢？”
听了平阳长公主的分析，商行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平阳长公主见此，亦没有说出任何批评的话，相反她继续缓缓说道：“商羽商寒他们打了那么久、攻下了那么几座城池，如今也是时候公布他们出兵的原因了！虽然我们无法提前掌握到他们到底公布的是什么震撼人心的消息，但至少我们可以做到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想要压下一则流言，从来不是用暴力的手段或是政策强行镇压！真正聪明的做法，是制造另外一起更震惊的消息！等到南越、商帝国边境爆发大规模、恶性时疫，又谁还会关注他们那些所谓的、名正言顺的理由呢？”
事到如今，商行算是彻底明白平阳长公主说的“既要战，又要和”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这三年来，他将商帝国大大小小的事处理的很好，但一旦涉及到战争，他就显得无能为力，难免要跑到长信宫询问平阳长公主的意见。
对此，他的部下都挺不甘心的。没有哪个手下，希望自己的主子受制于人的，虽说商行这样比傀儡皇帝好得多，但他们心中还是不满平阳长公主干政。
商行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些呢？只是他对自己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他可以在和平年代做好一名仁君，却无法当好一名乱世中的皇帝。为了稳固商帝国的内政，在对外的事情上，他只能请教平阳长公主。
反正，他们两个的目标都是让商帝国对得起“帝国”的称号。
就像过去三年一样，商行在长信宫待了一两个时辰后，便马上回去召集大臣下达旨意，开始了对外的部署。不过，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是商行，而是长信宫里面的状况。
一直以来陷入昏睡状态的驸马今天醒了过来，虽然手脚依然不能动弹，平阳长公主还是将他安置在靠窗躺椅上，让他可以沐浴一下许久未见的阳光。
“我今天终于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商行登基、留在安邑执政监国，放湛承允代表商帝国、南越亲征！”
虽然是很久没听到驸马的声音了，平阳长公主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是不适应。相反，她倒是挺搞笑的，言笑晏晏地说道：“看来，让流离解了你的嘴巴，是正确的决定！偌大的长信宫，我都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平阳长公主嘴巴一瘪，神情很是委屈。
驸马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马上移开视线。
看着驸马孩子气的行为，平阳长公主却是被逗笑了，她放下手上的剪刀，慢慢走过去，俯身问道：“那请驸马说说，本公主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自己的侄儿留在京都，放任敌国太子亲征，这怎么想好像都不太对！”
“因为你对他们两个都很了解！”
听到很了解三个字的时候，平阳长公主目光一窒。
驸马全当没看到，继续说道：“你知道湛承允的太子是从无数皇子中厮杀出来的，他要想保住，就必须建立强大的军功！所以，在拿下北齐之前，你不担心他会背叛联盟关系！同样，商行的个性，你也清楚！你知道他只能做好一个仁君，无法在乱世中立足！”
“朝堂之上，你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听命于你；朝堂之外，你需要一个骁勇善战的，帮你打下天下！毫无疑问，商行、湛承允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是你为了自己的野心，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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