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对面高高帅帅的男生叫左光。怎么形容他的颜值呢?就像是翻版的陈冠希,浓黑的眉毛,干净的面部棱角,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像孩童,走在人群里仿佛带着属于明星的光,是那种会被路人问是不是明星的好看,我们学校表演系男生的标准脸。但左光不是我们学校的。两年前我们还都是高三的小屁孩,一起参加电影学院的考试。
复试的时候我遭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堵车,导致我差点迟到,跳下车以后,我闪电一样冲进校园,结果狂奔进教学楼的时候没看好脚下,狠狠在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痛得我顿时觉得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了。众目睽睽,本美少女就这么脸朝下地摔了。
而且,脚崴了。一个男生在一旁排队等表演系的复试。他微笑着走过来,好心地俯身拉了我一把,“没事吧?”
真好看的男生,不过我没空欣赏他的颜,忍痛就着男生的手站起来,“谢谢。”然后一瘸一拐地往教室里冲。
身后传来男生好听的笑声,“你慢点!”考完之后我等人群散尽才一瘸一拐地从教学楼里出来,正好碰上他从餐厅买了水往外走,看到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大笑脸,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也许是考得太好了?
嘿,我也乐了。
男生朝我走过来,看了眼我单腿金鸡独立的姿势,睁眼瞎话地脱口而出,“你没事了吧?”
我笑了一下,“好多了。”
男生有点窘迫地拧开瓶盖,把水递给我,“喝水吧。”
我接过来,“谢啦。”
他手插兜里,声音有点兴奋,还带着点刚考完试的紧张地看着我,笑着说,“我叫左光,从广苏来的,来考表演系,你呢?”
我告诉左光,“我叫乔碗,南城人,考导演系的。你的名字真好听。”
左光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笑。
我俩相互恭维了一番,交换了qq,约好一起考试完,9月电影学院见。从那以后,后来的考试里我却再没见过左光。我以为是因为导演系和表演系考试时间不一样,加上那段时间忙着考试,就没有联系他。直到那年三月份的时候我拿到电影学院的合格证,老爸和老哥打着18岁成人礼的名义,给我摆了生日酒会。
酒会结束后,我带着第一次喝酒的兴奋在qq上兴冲冲地给左光发信息,“我拿到文考资格了,你拿到合格证了吗?”
左光没有回复我,大概是没有看到。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醒之后已经日上三竿,电脑上左光灰色的qq头像充满活力地蹦跳着。
我点开看,早上六点的时候,左光回复给我的信息:
“我没参加电影学院的三试。”
“我看到了一些不正当的东西,太脏了。忽然就不想去考学了。考试那天我在火车站,我回广苏了。”
“现在在部队,打算先当兵,以后再去南城找找活儿。演员还是要做的,毕竟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不过不读大学,省了钱还省下时间,也不着急了。”
“恭喜你乔碗。祝你一路顺风。”说不清楚的感觉。生气?羞愧?为他遗憾?祝福?也许都有。
我给左光打电话,听到听筒里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给左光发信息,对话框里输入,
“你傻啊!人家辛辛苦苦花钱买的机会,你靠能力和一张脸就得到了,有什么不公平的。”
“你要是这点事都看不惯,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
“你知道大学意味着什么吗?大学不仅是受教育,还是人脉啊,咱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我气呼呼地打完,看着屏幕上的字,忽然愣了一下。
从小老爸把我托管给国际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口气读下来,跟着老爸出去吃饭也好,接触的同学父母也好,早就习惯了看大人以利益为核心的套路,看惯了不公平,不管谁是受益者,不公平才是常态,人们努力,就是要让这种不公平为自己所用,然后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甚至这次考学,我也不敢保证我爸全程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意识到,但是左光,没有看惯这些。他来自广苏农村,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利益交换,这些东西,很可能压垮他所有来自过去的认知和三观。
他在愤怒。然后以自己最后一点点倔强和骄傲,以放弃考试的方式小小地表达着愤怒。我按住删除键,把对话框里编辑好的文字全部删除。
已经这样了。我又干嘛自以为是地告诉左光他的决定有多傻,告诉左光他失去了什么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我编辑两句话,发给左光。
“左光你就是个大笨蛋!”
“但是我相信你,我等你来南城找我。”左光回了我简单的一句,“好。”
后来就再没有他的消息。直到两年后的某天,我收到左光的信息,“我来南城了。”
左光来南城找工作,演戏的机会没找到,靠着一张帅气的脸得到很多拍杂志的机会。没有工作的时候就窝在他海定区地下室的家。就在刚刚,左光成功签约了l&d,前路不算光明,但终于不黑了。真好。
左光点了一堆食物。
我有点心疼他花钱,这么久以来,他赚钱不容易,“够了够了,别再点了,你一个当模特的哪能吃那么多,你吃胖了人家就毁约了。”
他笑,“你可以吃啊,你不怕胖。”
我故作姿态地捋了下头发,“本美少女是要嫁人的。不能胖。”
“切,谁那么不长眼啊…”左光嬉皮笑脸说到一半,在我怒气加威胁的眼神里吞下了后面半句,“好好好,谁眼光这么好,能娶了乔碗大美女。”
左光叫了一箱啤酒,咔咔咔地起开。
我手机铃声响起“哎呀哎呀爱呀爱呀爱也爱不完”的歌。左光听到我的神曲,眼神准确地传达出嫌弃。
我接电话,“冯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