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依旧。再往后看,能看到依靠着后面山墙的那一排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右边最后一间里,昏暗的长明灯下,张仪正匍匐在蒲团之上。眼看着案上的一排无字牌位,轻声道:“父亲,兄长。家里现在的情形我适才都与你们说了,不管怎么样,她们都还活着。她们去了新家,再不用担心被战火延及,除非是大华没了,或是我死了,否则不拘好歹总能活着。”
他顿了顿,有些忧伤地道:“我想我是不孝的,虽然我舍不得你们死,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你们冤枉。父亲,小时候你教我忠孝仁义礼信,哥哥,小时候你曾教我立身要正,心要良善。”说到此处,他泣不成声,“你们待我自是极好的,可是,可是”可是他们做的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信无廉耻之事,被人唾弃,被人鄙夷,他再说不下去,便只能匍匐在蒲团上缩成一团。
东方发白,一只早起的鸟儿欢快地唱出了第一声,苍劲的钟声响起,各处的僧人起身准备做早课,整个香积寺从沉睡清醒过来,梵唱声声。
张仪正从梦惊醒过来,端端正正地对着沉默的一排无字牌位拜了三拜,静静地道:“从前我曾陪着你们死了,将性命赔付了断这场生养之恩。日后我也照旧还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个人,但我不想再这样了。因为我又欠了新的人情,王妃她待我极好,父兄待我也极不错,还有她”他想起许樱哥来,心头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我想,她不欠我,我也不欠她,但命运纠葛,我们既已走到了一处,我想试着过一种想过的日子。”
“崔家曾欠这些人的已是无法算清,若是真有鬼神,我不知你们在地下是否过得安心,是否能顺利投胎。我侥幸得了这样一次机会,我不想白活,庸碌无为,我想替你们还债,让你们能忘却前尘,重新投胎做人。”张仪正站起身来,认真地将前排的几个牌位一一看来,极其认真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崔家败落如斯,我能重新活过,所以我想,其实是有鬼神的。”
外间的鸟儿欢唱声和梵唱声交织在一起,展现出一种奇异而美丽的情景,明明是热闹的,却又是极其清净安宁的。张仪正轻轻推开房门,最后看了眼身后的牌位,大步走了出去,清冽的晨风将他暗青色的袍袖吹起,令得他的背影凭空多了几分轻灵之意。
他顺着香积寺的道路前行,每逢殿阁必然停下,若是其供有佛像,必然虔诚一拜,一路拜将过去,直到拜到众僧早课毕,随行的侍卫前来寻他用饭并催他启程。
该走了,张仪正立在佛塔之下,仰望着高高的佛塔一动不动,朝阳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