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堂这边刚好这个时候也忙完了,他把盒子装回口袋里,对余浣浣说道:“以后记着一件事儿,在任何地方都要保持警惕心。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在不确定没有人会偷听到你说话之前,不要说任何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
如果放在以前,杜泽堂是不会这样教余浣浣的。
但是,现在一方面他知道付筠饶对余浣浣有多在乎,另一方面,他也看出来,余浣浣有努力地在为了付筠饶而做出改变和成长。
对于一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来说,她这几天的表现,已经算是足够让杜泽堂刮目相看了。
既然这样,杜泽堂觉得,他完全可以帮余浣浣在成长中少走一点弯路。
“嗯,原来是这个啊。”
余浣浣一下子就明白了,杜泽堂手里拿的那个,应该是检测监听和微型摄像头的东西。
而且,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鲁莽。
这里是付筠饶的病房,可是,同时这里也是凌国远守了好几天的地方。
假如凌国远在同意他们进病房陪付筠饶之前做了什么手脚,那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而且对他来说非常容易。
这样一来,要是杜泽堂跟她一样没有防范心理,直接就有什么话都在这里说了,那么万一有什么监听设备的话,就等于是直接把所有的秘密都送给了凌国远。
余浣浣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跟她讲话的人是杜泽堂。
杜泽堂看着余浣浣脸上的表情变化,能够推断出她心里是有什么样的想法,最后看到余浣浣那一脸欣慰的时候,其实多少心里也挺欣慰的。
他随手把刚才装回口袋里的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丢给余浣浣,看余浣浣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之后,才对她说道:“这个东西很容易用的。是充电式的,只有一个开关,打开之后,在房间里转一圈检查的话,如果有问题它就会发警报,而且警报是震动式的,声音不大。如果真的有人在监听的话,他也不会知道,他已经被你发现了,这样一来能给你很长的反应时间。拿着吧,没准以后你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余浣浣把那个盒子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就塞进了自己带过来的背包里。
她转回身来之后,两手放在膝盖上,上身挺得笔直,目光直视着杜泽堂的眼睛:“好吧,既然现在确定这个房间没有问题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说正事了?付筠饶到底为了什么事情会提前立遗嘱,而且还是说要把领呈给我?”
杜泽堂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他这一次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直白地说出了重点。
“因为付筠饶发现,他母亲当年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这件事里涉及到一个,即便是现在的付筠饶,都不能轻易去动的人。”
“可是,之前付筠饶不是已经把领呈给了凌国远吗?为什么他还能在遗书里让我继承领呈?”
面对这个问题,杜泽堂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中有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领呈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那个公司。那只是一个招牌而已,想要去换一个新的,可以去注册无数个。”
说到这里,杜泽堂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要不然,你来猜一猜领呈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种问题,忽然让余浣浣来回答,实在是让她觉得有点为难人了。
一家公司,最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
在余浣浣的印象里,电视上那些拼命刷的概念都是说品牌之类的。
可杜泽堂已经否认了这个说法,他说领呈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个招牌。
那么,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余浣浣有些困惑地思考着,她时不时地会看杜泽堂一眼。
两三分钟之后,余浣浣有些不确定地对杜泽堂说道:“对于领呈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些高层。”
非要余浣浣说的话,她只能想到这个了。
领呈的招牌可以换,但付筠饶身边聚集的这些人,绝对不能走。只要这些人消失,那么就等于公司的核心彻底垮塌。
这应该就是杜泽堂所说的,领呈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了吧。
“还行,不是真的傻。”
杜泽堂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只要我们这些人在,想要重建十个八个领呈,只是时间的问题。”
余浣浣被肯定了之后,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她相当不能理解:“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和付筠饶说的,把领呈留给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难道付筠饶不在了,你们就会毫无条件地为我卖命吗?”
“当然会。”
杜泽堂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让余浣浣满脸震惊。
“为什么?只是因为,付筠饶决定把领呈留给我?”
杜泽堂淡淡说道:“对,就是这样没错。”
余浣浣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和杜泽堂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们又不是给付筠饶签了卖身契,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
这种仿佛是皇帝驾崩之后,留下的满朝文武会继续辅佐皇帝认可的太子一样的状况,实在是让余浣浣觉得奇怪极了。
听着她这个问题,杜泽堂忽然有些狡黠地反问:“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签卖身契的?”
余浣浣愕然无语,一分钟之后,才惊讶地反应过来:“你们还真签卖身契啦?”
杜泽堂一下子就被她这个模样给逗得笑了出来。
“卖身契倒是签了,不过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用来给凌国远看的。不然的话,你以为凌国远为什么会相信真正的领呈,已经被付筠饶决定要给你,而不是给他?”
从杜泽堂后续的解释里,余浣浣才明白了,这一次为什么杜泽堂可以如此轻易地,就让凌国远同意放她进来陪付筠饶。
从付筠饶决定回凌国远这边开始,他就一直想要找一个,能够保护余浣浣安全并且万无一失的办法。
在这群人商量来商量去之后,付筠饶最终就是决定,先让别人以为他和余浣浣暂时分手,并且考虑到他可能有出意外,甚至死亡的可能性,又留下了这样一封遗书,确保了哪怕他已经无法自己去保护余浣浣,也依旧能让她安安全全的生活下去。
杜泽堂他们几个人都跟付筠饶签了一份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假如付筠饶发生任何意外,领呈所有的高层,都会立刻重新成立一家新公司,并且把股权以及掌控权交给余浣浣,而原本跟着付筠饶的这些人,会负责帮着余浣浣重建一个新的领呈。
一方面,有他们这些人保驾护航,余浣浣不会有意外。
另一方面,付筠饶这样做也是希望,即便他不在了,余浣浣也依旧可以过好的生活。
余浣浣听着杜泽堂说的这些话,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觉得自己任性又幼稚,还无理取闹。
当付筠饶为了她,连死后的事情都考虑得如此周到的时候,她却还在那儿自怨自艾地想着,付筠饶竟然跟她说分手,竟然什么都瞒着她,不告诉她,甚至还跑去威胁杜泽堂,让杜泽堂跟她说真话。
那个时候付筠饶应该很累吧。
不光是要面对凌国远,还要面对那个和他母亲的死有关系的大人物,而她不但没有让付筠饶能够省点心,反而还搞了那么多事情出来。
杜泽堂看余浣浣居然当场哭出来了,立马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丫头,你先别哭了。”
杜泽堂连续抽了好几张纸巾,递给余浣浣,对她说道:“付筠饶没准这两天就醒了,你也别太难受,这几天有这个协议在,凌国远不会招惹你的,他肯定会让你在医院好好陪着付筠饶。”
对这件事情,杜泽堂很有信心。
毕竟凌国远,又不是真的脑子不好用,如果付筠饶能平安醒来,那就等于是凌国远还有机会继续从付筠饶身上做一个吸血的水蛭。
但是,如果付筠饶醒不过来的话,那么凌国远所有的想法都会变成一场破碎的美梦。
要不是担心付筠饶真的醒不过来,其实杜泽堂还真的不愿意使出这张底牌。
毕竟,这就等于让凌国远知道,在付筠饶的心里把余浣浣看得很重。
那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一片空茫。
余浣浣迷茫,而且有些害怕:“杜泽堂,你说,付筠饶真的会醒过来吗?”
坐在驾驶位置没有出来的杜泽堂,沉默了一下。
他并没有安慰余浣浣,说什么一定会醒来,不要担心这样的话,而是很诚实地给了她四个字。
“我不知道。”
“你就不能好点说一点什么鼓励我一下吗?”
余浣浣有些无奈地笑了,嘴角满满的全都是苦涩。
“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对真正要发生的事有任何影响。假如你现在就已经脆弱到,需要靠着别人的鼓励才能坚持下去,那我觉得我明天不用来学校接你去医院了。”
杜泽堂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冷。
他一半的面孔刚好被遮挡在车内的阴影里,余浣浣一低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月光下的他。
那是没有温度的嘴角弧度。
明明说出口的是那么冰冷无情的话语,可是余浣浣反倒因为杜泽堂的这一番话,忽然就感觉自己心里变得轻松了一些。
就像杜泽堂所说的,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能决定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是人,不是神。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余浣浣无论做些什么样的假设,其实都是在给自己平添困扰。
她能做的是坚持而已。
在付筠饶醒来之前,坚持他所能做的一切。
余浣浣整理了一下自己外套的衣领,对着杜泽堂问道:“明天你几点过来?”
杜泽堂像是早就打算好了,对她说的:“你明天请个假吧?我早上七点过后就来接你。”
“好,那你过来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是打个电话。”
余浣浣巴不得杜泽堂能来得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