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几日前,曲妙颜就已经醒了。
当时全军气势萎靡,沈凉州作为主将,依然每天一忙完就守在曲妙颜身边。旁的人看了都替主将心酸,他既要坐镇大军,又要安抚生病的曲妙颜,每日实际的休息时间少之又少,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曲妙颜醒来时,他正坐在塌边看一卷兵书,下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都透着疲累。她伸手过去,想挠一把那些胡茬,逗逗沈凉州。手还没过去,一下就被沈凉州给抓住了。
沈凉州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贴到心口上,脸庞轻轻蹭了蹭。在京城里那么名声显赫的世子,在沙场上英武作战的主将,却露出了这样珍惜又怜爱的脆弱神情。
曲妙颜心里像塌了一块,充满了难过和自责,她翻了个身子,离沈凉州更近了。
沈凉州一边心疼一边惊喜,问她,“醒了?饿不饿,可要喝水?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想喝水。”曲妙颜生了一场大病,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嗓子虽然没有之前迷迷糊糊时的疼了,但依然还是干哑,吞咽都成问题。
沈凉州连忙叫人去端热茶,他看着因为生病也瘦了一圈的曲妙颜,皱眉道:“瘦了这么多。”
曲妙颜失笑,他还说她,明明他自己瘦的更厉害,可笑着笑着,兴许是生了病,心理都极度脆弱,迫切的想要信任和依赖别人,因此不知怎么就流了眼泪。
一只手替她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泪,沈凉州声音低沉,问她,“别急,我已经找人去端茶了,马上就可以喝到。”
曲妙颜摇头,“不是的,我是见你也瘦了这么多,有些难过。”
“我是男子,又是主将,劳累些无妨。”外面有人掀起帐篷的门帘进来,是端茶来的侍女,沈凉州亲自端到手里,又吩咐她再去准备些不易积食的食物,半个时辰后端过来,才又回到曲妙颜身边。
他把茶杯递到曲妙颜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喝了大半杯,见她神色好了许多,眉头才松开。
他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曲妙颜,目光里满是痛苦,“只是苦了将士们与我冲锋陷阵,却久久不能功成,苦了你在这边外受苦,若是我执意将你留在京城,就不会这般了。”
沈凉州近日压力骤增,但今天见曲妙颜终于醒了,心里本该松一口气,却还是不能释怀。
这一切都是因为曲妙颜坚持跟着过来,可若是重新再选一次,曲妙颜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她可是一个从小生长在正能量温暖社会的有志女子,坚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看着沈凉州,一字一句问他,“你信我吗?”
沈凉州肯定会信她啊,当即点头。
“那我还继续装病,你也继续是这幅样子,并且还要更颓废下去。但是背地里立刻派人去京城请援军,此事暗中进行,不可宣之过急,越少人知道越好。待到时机成熟,再将计划全盘实施。”曲妙颜脸色苍白,但却冲他俏皮一笑,整个人好看的紧。
她又补充道:“既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必然需要一些能唬得住人的手段,无非是暗度陈仓,出其不意,江州,你懂我的意思吧。”
经她这么一说,沈凉州也瞬间想透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归京。但若是跳出这个圈,一方面麻痹敌人,一方面请来援军,届时里应外合,这战便能破了。
沈凉州恍然大悟道:“妙计,我们世子妃果然是聪慧,不愧是我沈凉州喜欢的女子。”
还有,他近日真觉得,前来刺探的细作太多了些,搞得军中人心惶惶,而他最在乎之人的安危都得不到保障。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些细作也一网打尽。
侍女端着肉沫白粥进来,沈凉州俯身在曲妙颜额头上吻了一下便出去了,他要去紧急吩咐亲信,回京城找援军。若是快马加鞭,也许可以得来东北之地的兵符,也能快些赶来。
侍女俯身温和地同曲妙颜说,“主子,这是可以恢复你体力的饭食,奴婢来服侍您。”
曲妙颜醒了后,能吃能喝,又因为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心里轻松了很多。剩下的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重病昏迷的人就好了。
那边,沈凉州吩咐亲信拿着他的印章为信,连夜从荒无人烟的小道上走,要做到秘而不宣。他则继续伪装成因败仗而萎靡不振的主将,日日除了例行的巡查军队,拧着眉头一脸愁苦,而一进曲妙颜的营帐,屏退了其他下人,便一脸放松。
他偶尔偷偷拿些当地的特色吃食给曲妙颜,偶尔还会写首诗,日子反倒悠闲得像在京中,直到那日夜半时分,亲信骑着千里马而来,风尘仆仆跪在他面前,奉上那枚珍贵的虎符。
“四十万大军已经就位,五千精兵也已近距离埋伏在战场附近,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开战。”
沈凉州颔首应允,“可。”
他伪装成受不了敌军骚扰,准备全军出击的样子,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变得急匆匆的,他吩咐亲信抽调五百精兵暗中埋伏在曲妙颜的营帐内外,守卫她的安全,同时也是为了防备拿些没有眼色的细作。
接着,他佯装率全军出战,又因敌人兵力充足而被困住,这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从京城请来的东北援军,在乍然响起的战鼓之下,纷纷涌向敌人的包围圈。顿时,血流成河,杀声震天。
那埋伏在敌人附近的五千精兵也迅速解决掉沈凉州身边的威胁,以他为中心,守护起来。
行军打仗,唯兵家计策方能胜。若是只靠阴谋诡计,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而他们是前者,敌军也凑巧是后者,胜负便已然明了。
那边的营帐中,因为沈凉州为了做戏做全套,走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曲妙颜留任何守卫,一来是为了做出全军出击的破罐子破摔样给敌军看,二来也是为了麻痹营帐中的那些细作,让她们觉得天时地利人和有机可乘。
到她们全部露出爪牙时,埋伏在曲妙颜营帐内外的精兵,尤其是藏在屏风后的那些,便可以一边护住曲妙颜,一边将她们一网打尽。
放长线,钓大鱼,也是用得一手好计策。
曲妙颜看着被尽数逮捕扣押的细作,眼底泛起冷笑,其中赫然有一人是那日给她送白粥的婢女。
说起来她也真是不得不佩服那些细作,隐藏得委实太深。也幸好这人不是死士,还顾念自己的性命,不敢直接在她的膳食里下毒,否则曲妙颜早就识破她了。
可现在这样,又能好的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