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小离被下人压制着一步一步走出去,曲妙颜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此时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旁的事情,脸色突然慌张起来。
方才看到小离举起菜刀眼神中满是怨恨的模样,沈凉州根本来不及细想,脑子未动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丝毫不顾自己身体,飞身从轮椅上便扑了过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厨房不比其他房间干净,到处是灰土与木柴。这会儿虽有家仆在一旁搀扶,沈凉州身上也蒙了一层灰尘,狼狈的很。
看着沈凉州这副模样,曲妙颜先是轻轻松了口气,继而脸上又摆出一副不悦的神情。
她看着被人一点点扶到轮椅上的沈凉州,抬脚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宽大的衣袍遮住了沈凉州的伤口,让曲妙颜有些看不真切。
她伸手微微撩开衣袍下摆,伤口外包裹的纱布上已渗出丝丝血迹来。曲妙颜细长的眉毛抖了抖,面色更加不快。她抬眼看着身前低着头的沈凉州,低声凶道。
“你这么冲动做什么?不要腿了吗!这么大动作,现在伤口肯定又撕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你真是!”
曲妙颜不自觉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认真的检查着沈凉州的伤口。
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便挨了一顿凶,沈凉州有些无措。他隐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虚虚的握起,又渐渐的松开。
身前的人便是他的心上人,她正在他的身前为他检查伤口,她的面上满是关切的神色。
这个认知让沈凉州心中一动,渐渐涌出一种满足之感。他低着头看着还在不停念念叨叨的曲妙颜,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声打断她。
“为了你,伤口撕裂我也愿意。”
话说到中途被人打断,曲妙颜正要发脾气,便陡然听到这句。此时一种无言的心悸之感从心底深处传来,心跳也骤然加快,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医者仁心,身为医师,看到自己手下治疗的患者作出这些有违医嘱且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曲妙颜实在难以拿出什么好脸色。
可是当她抬起头,便直直望进沈凉州的眼中去。那里是一片深海,其中的爱意几乎要将她溺斃。
这样的沈凉州让她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曲妙颜面色不变,耳根却悄悄的红了起来。
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沈凉州,曲妙颜慌张的将视线移开,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
她的眼神像是无处安放似的在屋中看来看去,但是却半点也不肯放在轮椅上的沈凉州身上。
她不说话,沈凉州也不出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深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曲妙颜所在的方向。
沉默半晌,曲妙颜有些遭受不住此时空气中流转的暧昧气息。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往沈凉州身上一看,在与他对视之后又慌忙收回,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快到吃药的时辰了,我去给你煎药。”
说完这话,不等一屋子人作出什么反应,曲妙颜便率先转过身仓皇的离开了。
看着曲妙颜同手同脚离开的仓皇背影,沈凉州方才还明亮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脸上温柔的神色也蓦然消失。
正待他要再问些什么旁的,便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沈凉州认出来人的身份,低声问道。
“事情如何?”
见沈凉州开口问,那小厮也不待喘口气儿,便着急道。
“没,没查出来。奴婢调查过了,小离背后并没有什么幕后主使,是她个人的行为。”
“她个人?”
听到这句,沈凉州微微眯起眼眸,脸上神色难辨。他眉梢高高扬起,后背往椅背上靠去,虽坐的很低,但仍是一派睥睨的姿态。
“她自己一人就将事情做的这般滴水不露?先前还有小颜一事…”
话未说完,沈凉州顿了顿,将后话咽进肚子里。他抬起眼睛遥遥的看向落在地上的那把菜刀,眼神虚虚的落不到实处。
若是无人指使,小离缘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不过不论如何,伤害他的心上人,便是罪不可赦。
想到这儿,沈凉州伸手指着地面上的菜刀,又撩起眼皮看一眼不远处的小厮,低声吩咐道。
“继续去查,顺便去拷问一下她的目的,若是她不张嘴,给她点苦头吃,也不无不可。”
“是。”
得了命令,小厮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步履匆忙的从屋中出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事情安排妥帖,沈凉州只觉着先前提着的那口气微微松了一些。他抬头揉了揉紧紧蹙起的眉心,面上渐露疲色。
正当他要转身回房中休息时,便见一熟悉的身影从长廊中拐进了房中。
来人是靖王府的老管家,已在府中任职几十年有余,将整个靖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自打沈凉州记事起便已经有了这号人。
此时见到老管家,沈凉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不过很快,他便将面上神色敛好,抬眼看向来人,不解的询问道。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世子,老奴有事想告诉您,不知…”
说到这,老管家抬眼看了一圈围拢在沈凉州身畔的人,话中之意很是明显。
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沈凉州虽心下有些困惑,但并未起疑,因此寥寥几句便劝退了身旁之人。
“说吧,什么事。”
见屋中之人渐渐散去,最终只余他们二人,沈凉州便抬头看去,压低声音。
听见这话,那老管家面色渐渐垮了下来,因为年纪而有些混浊的眼神有些看不清方向的望向沈凉州,像是有些犹豫,最终仍选择开口。
“是,是关于小离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沈凉州面色迅速沉下来。但是他并未开口阻断,沈凉州抬头直直的看着老管家,静听他后话。
“小离她自幼便被逮人虐待,看尽人情冷暖,从没人给她一点温情。后来她的娘又为了钱将尚还年幼的她卖到了王府里,着实是可怜…”
老管家的话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但沈凉州却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他沉默的看向身前的老管家,脸上的表情一变不变。
小离固然可怜,可是可怜并不是她能够随意伤人的理由。若是天下所有可怜之人都如此,那这世间哪还有公道可言?
想到这儿,沈凉州心下反而奇异的安静了下来。他不想在此时与老管家探讨该不该之事,此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事是非对错他心中早有定论,沈凉州抬头朝老管家微微颔首,低声应下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