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夜值场所位于宫内隆盛门以内东侧,宫墙下有一排低矮瓦房,比起中书门下二省直厅建筑的气派恢弘,实在是显得寒碜至极。今夜便是由当朝首辅张巨鹿亲自入宫值夜,三省长官中因为西楚老太师孙希济被调出京城,成为西楚旧地那块辖区的经略使,三省中书省本就空缺,三个位置顿时空悬了两个,愈发不像话,不合王朝礼制,当下朝野权贵都在揣测谁有这个资历和运气顶替孙希济,一跃而上,江南道士林领袖卢道林才刚刚拔擢担任礼部尚书不到一年,左祭酒桓温一时间就成了众望所归的大佬。尚书省直厅中除了中央一间有张庐称呼的矮房,里头坐着张巨鹿,最东边矮房还有卢道林的弟弟卢白颉,这位棠溪剑仙新任兵部侍郎,凑巧也在当值,虽说兵部为顾剑棠把持,向来油盐不进,跟其余尚书五部都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六部印玺衙门印信,唯独兵部独放直厅偏屋,对此以执政严苛着称的张巨鹿,竟也是睁眼闭眼就对付过去,足见顾大尚书不光是品秩高过五部尚书足足一品,实权更是毋庸置疑地远非一品之差。
但新跻身京城核心官场的卢白颉倒是不忌讳这些,跟张首辅偶有相逢,都不仅是点头行礼的蜻蜓点水之交,还会停下脚步说上几句,每次都是相谈甚欢,互无半点敷衍。张巨鹿正在翻阅一本旧楚地抄禁的禁书,为一名狂儒所写,赶赴广陵道任职安抚喧沸民意的孙希济竟然专门为此写信一封,为那儒生求情,恳请网开一面,张巨鹿白天收到那封信,没有马上回信,只是跟宫廷档案所要了一本禁书,细细翻阅,正读至皱眉处,碧眼紫髯的当朝首辅听闻直厅外传来一阵豪迈笑声,敢如此内廷喧闹的老家伙,屈指可数。
张巨鹿放下禁书,看了眼窗外挂在墙头的圆月,房间内几位六部权贵都下意识停笔的停笔,放书的放书,齐齐望向首辅大人,张巨鹿笑着朝众人按了按手,示意众人不要理会自己,与上任老首辅执掌尚书台那会儿不同,此时张庐内官员虽然品秩都在四品以上,但比起以往年龄竟是小了将近一轮,少有头发花白视线昏聩的古稀老人,大多在五十岁左右,甚至有一位才四十岁出头便进入中枢的吏部侍郎,张巨鹿轻轻跨过两道门槛,走出私下被朝廷唤作张庐的直厅,看到左祭酒桓温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面孔,除此之外,还有本该在皇宫西路乾西二所重华宫御前当值的礼部尚书卢道林,皇子出京封藩,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头等大事,宗人府礼部和中书省等,方方面面都得劳神出力,出不得一丝差错。但桓温和卢道林之间,还有一位男子,最显眼的莫过于身上那一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