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项目就像新鲜的血液注入张氏,眼见见着亮儿,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张家大姑再没出现过,据说现在转性了,专门在家里修心养性,还上了个老年大学。说是看见自己叱咤风云的哥哥到老居然落得如斯田地,觉得人生可悲且可笑,不再执着。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就要乐呵一天。
功名利禄,权势争夺,这些都早该离她人生相去甚远。
她终于想明白,这是她的迟来的福份。
张家小姑和老白依旧老神在在,有一次我想问老白那孩子的身世,几番欲张口,几番又感觉无从下口,那毕竟是她的私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人生活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有事再过三年五载,都不过等闲。
这事儿我连万茜也没说,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就琢磨,觉得老白这人不一般,她不为自己儿子在张氏谋一官半职,又不肯让那孩子认祖归宗,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将那孩子拉扯大,他又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现在看,人生虽平淡,却也有平凡的小幸福。
我由衷佩服她,像她那样能看开想透把事情做到这份儿上的女人还真不多。于是言行举止对她更添几分敬重。
只有时遗憾,想,自己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跟张若雷探讨他的身世。
我觉得他一直挺介意这件事儿,但不顶着张姓,凭他的能力,商海里闯出一番作为来也不过就是争个早早晚晚的事儿,我其实并不明白他一直介怀些什么。当然,更不明白既然他和张福生都心知肚明彼此的真实身份,又为什么不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还有张家老太,她之疯癫,究竟是与人无尤?还是张福生当年造下的孽?
一切都不得而知。我有时候笑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多余,祖坟都没空儿哭呢,净哭乱葬岗子。
淮平至今下落未明,怎样才可以找得到他?最后一个视频......想起来我就觉得揪心。
还有我跟张若雷的孩子......
人啊,如果不向前看,总是往后瞅,日子一天儿也过不下去。
命运拔云见日,人,就想要扬眉吐气。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某日,万茜从外面忙完了回来,见着我,眼睛跟作贼似的,本来我办公室除我和她之外再无旁人,她还左顾右盼、故弄玄虚。
我笑着骂她,她神秘回我,“梅总,你可知萧晗的事儿是谁踢爆的?”
“谁?”
“张总。”
“哪个张总?”
“张若雷。”
我不由坐直身体,眉头紧锁。
“他?”
万茜重重点头。
“就是他。”
万茜笑嘻嘻凑上来。
“梅总,他对你余情未了。关于你和他,说实话,我也一直琢
磨不透。”
万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灌了自己一大口。
“不过让我琢磨不透的倒不是您,而是张总。”
万茜补刀,我白她一眼,但也心知肚明她说的是事实。
“您说他......”
万茜竟坐在我办公桌上,我眉一竖,她忙笑嘻嘻下来。
“梅总,您说他这是有意让赛啊!”
我手里专心把玩一支笔,内心兵荒马乱。该去谢谢他吗?还是......
心乱。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难为我还特为把他架空,不知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会作何感想。前一阵子听说他喝多了酒,差点儿跟当地几个小地痞流氓打起来,我还听说他现在烟酒都较从前凶得多。烟不离手,有场合就跟人往死里喝,据说有一次喝到胃出血。
“梅总?”
万茜几根葱白手指在我眼前横晃,我有些心烦意乱,没好声气问她干嘛?
万茜倒直截了当:“梅总,不然,您再考虑考虑,说实话,六个月也快到了,你又可以再起诉,离婚官司,只要一方二次起诉,坚决要离,法院一般都会判。就怕到时候张总不服二审判决,他再上诉,那你们的婚其实还是离不成。但依我看......”
万茜审慎措辞。
“您和张总,还真就比时下那些什么貌合神离啊!互相利用!柴米油盐到只剩下亲情的两口子感情要好得多,不然......您再考虑考虑?”
我放下那支笔,“再说。”
万茜丢给我一个了然的眼神儿。
心里则打定主意,如果他再回来,我打算特为此事郑重其事请他吃顿好的,然后再掏心掏肺的说两句知心话,问问他的身世,再问问淮平的事儿,如果他真有诚意......
月后,张若雷打马还朝,我跟他打了招呼,要专门给他接风:一来为他暗中出手相助,二来也想跟他好好谈一谈我们的以后。
张若雷一愣,我这才发现今次回来他似有不同,才警觉自己这话可能又说得早了,万一他在外头这些日子有了新的喜欢的女人,感情这事儿向来说不准的。那我岂非自讨没趣又让人家为难?
我于是着急着向他呈清,其实最主要是代表公司谢谢你,若非你捅破那件事儿,让萧晗在这城里无处立足,没有银行肯贷款给她,那我们张氏是怎样也不可能把那个客户拿下的。
他眼神奇怪的看着我,不似撒谎:“我做那件事时,并没有想过一定要让张氏捡这个大便宜,更何况,那算不算得是一个便宜还两说。我做那件事,纯粹是出于我个人的目的和考虑,我不能白担你这人情。”
他跟我说话虽坦白但不免有些生份,连日以来他在外面一定有事发生。
“是吗?”
我也换上得体的公式化的微笑。“算是你无心插柳?反正现在真正得益的是我们张氏,作为张氏话事人,我们并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我特意把“我”换成了“我们”。
张若雷何等聪明样人,听到我将“我”换成“我们”,表情惊觉,当下讪讪补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回来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让我陡然间生出自作多情的感觉来,再想陪他吃顿饭,好好唠唠嗑的想法也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我会让万茜把请谏给你,如果到时不肯赏光的话就请通知万茜,其实那天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到场,但公司高层一定坐陪。”
我抬脚要走,张若雷一把抓住我,我则奋力甩开,莫名的气愤鼓涨满我胸腔,我自己都奇怪跟他生的什么气?人家是我的谁?我凭什么生人家的气?开玩笑!不是他过份,是我自己太过莫名其妙。
“我不是那个意思,梅子!”
他低吼。
“你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我并不看他,过度的愤怒让我满脸通红。“我看我今天来这一趟实属多余。”
“梅子!”
他竟然斗胆从后背抱住我,我使劲挣扎也挣不脱。
“跟我走吧!”
他贴我耳边说。
他为什么总让我跟他走?张氏才刚开始有起色。
“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
他话留了半句,我了解他这个人,他一定有事,而且,这事儿还不能小了。
我在他怀里缓慢回身,两人姿势开始暧昧,他先前看我的目光躲闪,后来不由分说直截了当的盯视着我,再后来我听得见他急促的喘息。我记得我是曾经和他在办公室里......
呸呸呸!
什么时候了,想这些!女人!
我正色对他:“你要说什么?”
我眯缝起眼睛来审视他的目光。他又偏过头去刻意躲闪,我伸出手来扳过他的脸,刚刚开口欲问,张若雷两片唇带着淡淡烟草味道覆上来。
我“呜呜”在他怀里挣扎,他两条胳膊却钳得我愈发的紧起来。而我是多么擅长给自己找各种籍口的女人,如果不回应他,恐怕我自己将要窒息。
我身体软起来,像面条一样搭在他两条有力而粗壮结实的臂膀下,脸更加红,全身的血液似汽油一般熊熊燃烧......
“不!”
我推拒开他,两人喘息着跟空气交换二氧化碳,鼻尖几乎抵到鼻尖,近在咫尺的两张脸,他嘴唇不时轻轻碰触我的嘴唇。欲望像火种,在我身体里,我渴望他在我身体里,那是多么令人难以启齿的欲望。
我抬起头看他,想对他说,却又不敢对他说。
他的眼睛里
亦同样写满热望,跟刚才的刻意疏远判若两人。
张若雷,这个在我生命中成谜的男人!
我不由在心里感叹,原来我的身体对他还有如此这般的需索无度,原来他对我仍旧有致命吸引力。
我对自己有些绝望,我绝望的闭紧了自己的眼睛,竟然连刚才跟他正在讨论的问题也统统被抛诸脑后。
我想离开他,这妖精一样的男人。他究竟有什么好,他最大的好就是他爱我。
可,他真的爱我吗?
还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不知。
不知、不确定的事,不要赌。
果断转身离开。
我想我应该离开。
恰有人敲门,他放开我,我走到窗边,背对门口。
来人进来,“梅总、张总。”
我回过身,见是行政部的,拿着一张单子。见我们两个都在,倒面露踌躇,不知从何开口。
“什么事?”
我问。
“张总的辞呈,有些细节我想确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