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风有些大,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如同山精鬼魅的妖火。
走到一半光景,有顺叔忽然说道:“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杜春风奇道:“为何?”
有顺叔说道:“我总觉得,这鬼闹得有些不寻常。”
或许是想到明天就是鬼节,或许是有顺叔这次去临安府跑船遭遇了生死劫,他的胆子大约是变小了。
在这夜风中,他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微颤。
杜春风说道:“还是去看看吧!不看个究竟,回家也睡不安稳!”
有顺叔听了,没做声,但毕竟还是擎着火把,埋头看着脚下的路,继续往前走着。
清华观的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但是,大门并没有开。
观内自从发出那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外,便无声无息的再没有一丝声响。
如死一般的静寂。
有胆大的人从门缝里看进去,转过身说,里面漆漆黑的,甚至于连一盏油灯抑或是一支火把都没有点燃。
“不会是里面的道长都被鬼害死了吧?”
火把明灭中,有人颤声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其实,这也是清华观外面,围观众人的疑惑。
只是被人突然点破后,大家伙这才感到心头“嘭嘭”的跳的很急,有一种被称之为毛骨悚然的感觉,便慢慢的开始在人群中发酵。
有些胆小的已经打算拔腿回家,但看看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概是怕半路上被鬼害了,又不敢走了。
便悄悄挪动脚步,往人多的地方靠了靠,希望多寻求些安全感。
杜春风找了条人缝,挤到了大门口的石阶上。
他本就人高马大,近几年爹娘死后,跟着有顺叔风里来浪里去,身板虽算不上魁梧,但也出落得相当健硕。
他举着火把,在高高的台阶上一站,大家伙想看到他的脸,便需要费力的昂起头来仰视了。
如此一来,在乡亲们眼里,杜春风不自觉的竟隐隐有了点神人的意味。
“咚咚咚!”“咚咚咚!”
他沉着脸,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抓过大门上的铁环,使劲敲了起来。
然而,叩了好一会儿,里面仍是全无动静。
连个出来应门的都没有。
“不会是真的全死了吧?”
“太可怕了!厉鬼如此凶恶,咱们村子会不会遭殃啊?”
“大家伙赶紧回家,关了门躲起来吧!”
......
一时间,清华观外的村民再也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只是都刻意压低着声音。说完一句,还紧张的抬头朝四周看看。
好像生怕那凶残的恶鬼会找上他。
不应该呀?
这清华观里到底闹的是什么鬼?怎么如此邪门呢?
看来,有顺叔不愧是村子里的老江湖,他的顾虑是对的,这鬼闹的不寻常啊!
杜春风略一思忖,计上心来。
他干脆亮开嗓子,大声喊道:
“有顺叔,你领几个人,各回各家,搬几架长梯过来,咱们大伙儿翻墙进去瞧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谁愿意回家搬梯子的,赶紧跟有顺叔走。”
“我去!我去!”
说来也怪,一个村子中,不知为何,总有几个胆子特别大,又喜欢找事的人,但前提却是需要一个人出来领个头或者挑唆一下。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羊群效应吧!
所以,杜春风话音刚落,有顺叔还没接过话茬子,人群中便接二连三地跳出了好几个人来,咋咋呼呼的要回去搬梯子来翻清华观的院墙。
正在这时,清华观里突然传出了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让乡亲们费心了!本观的一位小徒弟得了癔症,发作起来,胡乱喊叫,惊扰了乡邻们。
如今,小徒弟服了丹药,已然无事。
夜色深沉,本观大门既已关闭,按照观规,夜里便不能擅自开启,请大家见谅!
明日白天,老道亲自上门赔罪,乡亲们且散了回家去吧!”
“是苍空道长!”
有人听出了说话人的嗓音。
苍空道长正是清华观的现任观主。
他说的观规,湘思村的乡亲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印象中,清华观每日里天一黑即关门闭观,夜里好像确实也没怎么打开过。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长夜漫漫,它一个观门,开还是不开,其实并没有人在意。
倘若真有那样的人,说不得就是非奸即盗了。
既然老观主发了话,朴实的乡亲们便都是深信不疑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下子,围在观外的人群,心情立刻便轻快了起来,有说有笑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纷纷向自个儿的家里走去。
苍空道长的这个说辞,杜春风自是不信的。
早不开口晩不开口,偏要等他扬言要架梯翻墙的时候才站出来说话。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不就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是,这个夏日的暗夜,清华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秘的清华观,会对他将来在湘思村积聚实力,有产生什么不可忽视的影响呢?
杜春风皱着眉头,慢腾腾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就落到了人群的最后头。
忽然,他感到后背有一股莫名的凉意生起。
他惊异的停住脚,回头一看,暮色中,隐约可见清华观好像是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似乎正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盯着他。
“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身旁唯一的伙伴,有顺叔不耐的拽了他一把,催促道。
杜春风“哦”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道观里的人大概是做贼心虚吧?
他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甩开步子,在有顺叔的茅屋前,互相分了手,便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如同煎烙饼般的难以安然入睡。
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清晨,尚在睡梦中的杜春风又被满村“汪汪汪”的狗叫声惊醒了。
什么玩意儿!
他暗啐一声,便起床来到了院子里。
只见村前的码头上一下子来了好多条船,许许多多的壮汉正在陆续的上岸,有些走的快已经接近了村庄。
来者不善啊!
这是要闹匪了吗?
此时,有顺叔带着村里大部分的男人,操着各式各样的农具,作为武器,已经迎了上去。
对方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色绸纱的胖男人,他来到有顺叔跟前,拱拱手说道:
“乡亲们莫慌!
敝人是山前峦银矿的矿主安卓,这次来是找清华观的麻烦,与湘思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