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大江十余日,许是这些日子里,武士彟被沈法兴的碎碎念烦得不行,又或许是因为看着沈法兴与其带来的族人都是行船操舟的好手,在南方经商的基本功颇好,觉得此人将来定然可以被主人加倍重用。所以,接触久了之后戒备之心也就逐渐变淡,有些秘辛也愿意为沈法兴解惑。
这一天,船过夏口,从长江转入汉水,行至夜幕时分停船泊靠,因为已经离开了江涛水流相对汹涌的长江,武士彟和沈法兴都神经松弛下来了些,弄些酒在船上小酌一番。两杯会稽老酒下肚,沈法兴又提出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武老弟,你说萧大人为何不让咱组织人手把那些从湖州、苏州收来的丝都织成绸缎,再卖去南阳呢,平白少了两成的纯利啊。”
沈法兴说的两成纯利,当然不是指同样重量的生丝织成绸缎之后,售价会提升两成——因为那肯定是不止的。事实上,绸缎的售价比生丝原料贵上五成也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因为人工花费也不少,按照隋朝的纺织业生产效率,一个农妇一年下来,不算加班加点,也就织出十几匹布帛绸缎。所以把一年的人工口粮消耗折到每匹绸布上,纯利也就两成左右。
武士彟借着酒劲儿无奈地摇摇头,伸出两个手指头,故作神秘地说:“沈兄,你可知道,咱这次靠着大人的面子,找苏湖豪商连借带赊,凑了几十万斤生丝,一共是花了多少本钱,又用了多少人工么?”
“这个咱如何得知,咱也是夏末时候才被武老弟你招来的,咱只管水上跑的营生,那些细事儿,也没过问过。”
“不怕告诉你,五千石生丝,只用了不到二十万贯本钱,而且现钱只下了两成定金,余款还可以咱回去后再给。一石湖丝才折三十几贯,苏丝更有低于三十贯的。你也是在苏湖住了一辈子的人了,纵然此前不经商,行情也该比我门清——这个价钱,若是放到别处,再往上涨一半都是有的。”
沈法兴听了这个价钱,顿时酒意也消散了不少,定了定神,试图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啥?果真湖丝只要三十几贯一石?不可能,最便宜的年份也没低于五十贯过。除非是……直接按照三折二入,收生的茧子。可这种事儿,往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谁家婆娘闲着不做活儿,得了茧子不自己煮茧缫丝,却直接便宜拿来卖?”
三折二入,是说生丝生意里,收丝的时候一种计量方式,也就是如果收的是还没剖的蚕茧、里面还有蚕虫的那种,会按照三石蚕茧折抵二石生丝的办法计价,以体现蚕茧里面不能用的虫子部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