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十指纤长白嫩,轻轻搭在伊墨手背上,滑如凝脂。伊墨不由心中一动,孙秀本就生得女相,仪姿俊美婀娜,眼眶哭红得泛起桃花晕,瞧上去极为楚楚动人。
伊墨忍不住暗忖,这张脸倒是与谢咏絮有几分相似:既有女子的妩媚柔婉,又有一丝英气,若是让孙秀扮以女妆,换上道袍……
支狩真闭目守神,盘坐在牢房的稻熏草垫上,将虚极钉胎魂魄禁法运转至一百零八个周天,方才缓缓吐息收功。
睁开眼,周围十分安静,尘埃的颗粒在阳光下无声悬浮。萌萌哒趴在床榻上,小腿上下晃悠,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八荒游历杂记。
虽然深陷牢狱,支狩真却感到几分难得的悠然。他没有再练剑,反而躺靠在草垫上,享受着一丝虚度时光的惬意。
他垂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下的稻熏草,看它们精致的深褐色纹理,漫无目的地看上许久。他转过头,注视着萌萌哒映在墙上柔和的阴影,直至它被阳光缓慢覆盖。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屏住气,既不用外呼吸也不用内呼吸,瞧瞧自己到底能憋多久。
牢房的墙角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支狩真一个个数,墙痕大概是用碗碟的碎瓷片划出来的,长短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同的前任狱友所留。
有些刻痕入墙三分,笔锋凌厉峥嵘,支狩真猜测这些人多半心情悲愤。有的划痕又短又浅,绵软无力,像一片绝望坠落的灰烬。还有的划痕顽皮灵动,像是鸟雀欢跳的脚丫子……支狩真数着数着,不由想起萌萌哒说过的一句妙语:“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自己身在牢笼,也只是在重复前人的经历,重复同样的悲欢。如此想来,支狩真的心绪更坦然了。他又想,这些人是因为度日如年,想算清出狱的日子,才划下刻痕;还是为了记住这一天他们仍然活着?
又或是这样的刻痕仅仅是对旁人的一种倾诉,好让自己不至于被遗忘?
可若是不在牢里,有多少人会为自己的每一日划下刻痕呢?又或是在外面,也划着另一种看不到的刻痕?
支狩真不觉生出一丝生命的苍茫与虚无感。牢狱虽小,只得一隅,但并非与世隔绝的荒漠。它关押过万年前的人,千年前的人,百年前的人……它更像是一叶浮于光阴长河的小舟,看似静止,实则漂流不息,任由船客来了又去,将自身的刻痕承载于它。
后来的船客由此跨过时间的河,于是无数道刻痕并列在一起,不再孤立无援。
纵然船客逝去,但刻痕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