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二字:
无悔。
箭出而无悔。
唯其无悔,方可念头通达;唯其通达,方可神意兼备。意至则境强、神完则气足,则化而为一、凝而成势。
待到箭法大成之时,一应草木、山川、天地、人心乃至于世间万物、人生百态,皆可为掌中弓、弦上箭,一箭离弦,可破万钧。
自然,卫姝如今远还没练到这个境界,且这境界到底能不能达至、存在与否,眼下亦难确证。然而,习武者的本性、江湖人的义气,却令得她本能地知晓,此行必不可少,否则心境有缺,再难圆满。
而这一路之上的失手,与武者或江湖皆无涉,唯涉卫姝之本心。
她是说过要救下莲儿,也允诺过要救下这些可怜的离奴,她也的确在身体力行地做着,且,事已将成,如今只差了最后一步。
可是,扪心自问,救人,当真是她的目的么?
难道她不是以救人为幌子,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将苍生百姓摆上了台面,实际上却在精打细算着如何凭借此局狠狠地煞一煞金国的威风、振一振中原士气,再籍此表明自个儿实则并不比那些所谓的明君差?
她又何曾将这些活生生的人视作为人?某种程度而言,她不也与那些金人一样,将这些离奴作为筹码,以加重自个儿的分量?
为了出掉胸中那口恶气,为了拿掉后世加诸于身的“孽皇”、“侫幸”之号,她又何偿不是在利用着他们?
而她最终的目的,也无非是想要自证兼证人。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她自己,以及她眼中的社稷江山。
可,什么又是江山?
垂拱庙堂那么些年,从隔帘听政、到执掌国玺,从如履薄冰、到独断乾纲,卫姝一直以为,她是懂得的,然而眼下她却又有点弄不太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念头此起彼伏,脑中一片嘈杂喧嚣,卫姝奔行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且始终分出一丝心神来窥察周遭情形,倒也未再继续犯错,那纤秀的身形如风吹落花、似飘絮逐空,无声无息间穿城而过,只用了一刻不到的工夫,便已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北市羊头坊瓜篓巷。
那名叫金贵的男子,便住在此处。
这边城一隅,卫姝此前也曾来过。
初入白霜城时,她便曾在这里藏匿过一段时日,躲过了山庄数批杀手的追杀。
这地方比她住过的杂院更乱,盖因它就在离奴坊左近,紧挨在城墙根儿下,处处皆是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