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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俄国老BJ(1 / 1)

作为在彼得堡学术圈内有口皆碑的俄国汉学奠基人,比楚林的声名可比他寒酸的打扮显赫多了。

一件看似洗了无数次、已经失去黑色尊严的旧修士袍,袍子的衣摆已经被雪湿透,厚重的积雪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

面容冻得通红,眉毛和胡须上挂着细密的冰霜,但他的双眼却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像是随时能点燃周围寒冷的篝火。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却依然穿着一双东方风格的丝绸布鞋,这种不协调的穿衣风格使得比楚林在步履间总会散发出一种微妙的叛逆感。

穷酸,但又不至于穷的像个乞丐。

体面,但又不完全体面。

如果把他放在繁华的涅瓦大街上,就好比是一滴水掉进了大海,甚至连泛起的涟漪都无人察觉。

毕竟在彼得堡衙门里办公的小公务员,至少有一多半都是这样的感觉。

比楚林先生身上唯一能让人感觉出异样的地方,也就只有被他捧在手中的《圣经》和胸前挂着的小十字架了。

虽然他本人未必喜欢这么打扮,但这也没什么办法。

谁让他爸爸是神甫,他爷爷是神甫,他太爷爷也是神甫呢?

在比楚林家族,就连《圣经》和十字架都是祖传的。

天知道他们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事这个行当的,或许他们家干这一行的历史比罗曼诺夫王朝的历史还要久。

在比楚林看来,他们家和罗曼诺夫家家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罗曼诺夫家是世袭沙皇,而比楚林家则是世袭神甫。

庄稼汉们想象不到没有沙皇的日子,而且也同样无法接受被他们视为宗教楷模的神甫家族中出了一个‘背离上帝召唤’的孩子。

自打亚金夫·比楚林一生下来,村里人就都说他是天生要为上帝服务的。

循规蹈矩的在神甫家庭中成长,到了年纪便被送到喀山神学院进修,然后又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了一个教区神甫。

对于这种情况,年轻时期的比楚林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他要紧紧地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中!

但,话又说回来了,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神学院的课程几乎完全为培养神职人员设计,教授的知识和技能在世俗职业中用处不大。

至于打工这方面,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种地又不会种,就只有念经这种东西,才可以维持得了生活。进教堂感觉像回家一样,唉,那能怎么办呢?

不过,既然只会念经,那就要把《圣经》念好念透。

本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沙皇’的想法,比楚林发愤图强,在主持圣礼、婚礼和葬礼之余,坚持钻研《圣经》,并一连发了好几篇神学论文。

而这样刻苦的精神,很快就吸引到了俄国东正教会最高机构神圣主教会议的注意。

此时,正逢俄国政府组建BJ东正教传道团,于是在总检察长的强力推荐下,年富力强、学识渊博的亚金夫·比楚林神甫当仁不让的被任命为了团长,奉命前往BJ传教。

而他这一去,可就真是‘此一去,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受羁绊’了。

不过,比楚林并没有忘记沙皇对他的期待,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他依然在好好念经。

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其他传教士都念《圣经》,但比楚林念《灵宝经》、《上清经》、《太平经》、《金刚经》《法华经》还有《阿含经》。

当然了,在老BJ,他还念了不少四书五经。

要不是大清国不让洋人考科举,比楚林觉得自己不说中进士,起码弄个举人出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阁下便是亚瑟·黑斯廷斯先生?”比楚林略微躬身,声音里掺杂着沙哑和倦意,显然彼得堡的天气把他冻得不轻。

“这么说来,您就是亚金夫·比楚林神甫了?”亚瑟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号称拥有多年驻外经验的修士:“我听说您在BJ待了十四年?”

“看来普希金先生把我的经历都告诉您了。”

“您会说汉话吗?”

比楚林谦虚的应道:“当然会说,但难免夹带些俄国口音……”

“您稍等。”亚瑟抬手打断了比楚林,旋即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这上面写的什么,您能用汉话念给我听听吗?”

比楚林伸着脑袋盯着那张纸,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声:“您纸上这几个字虽然是汉字不错,但看起来就像是胡写的,没什么具体意义。”

“您不用管这些,我只是想知道这几个字用汉话怎么念。”

比楚林瞧了一眼亚瑟,脱口而出道:“哎呦喂,巴黎倍儿甜!”

亚瑟的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容,他回味了好一阵子,这才竖起大拇指夸赞这位喀山的爷:“您真是谦虚了,我连半点俄国口音都没听出来,您不愧是在BJ住了十四年的。对了,您在BJ是住在哪里的?”

比楚林虽然能理解亚瑟的好奇心,但他还是免不了觉得这位英国外交官多少沾点神经病。

且不论先前那几个汉字的事情,就算他现在告诉亚瑟传教士团的居所,这家伙能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嘛?

不过出于礼貌,比楚林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所有人都住在安定门里,雍和宫和东直门之间的东正教馆,那里比较安静,而且俄国商队通常都是从东直门出入,所以住在那里也方便和他们联系。”

说到这里,比楚林微微吸了口气,似乎想把嘴边那点寒冷全都驱散。

他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当年种种热闹场景浮现眼前,语调中带着一丝怀念:“安定门外的商队常年络绎不绝,那些毛皮、香料和茶叶像长了脚一样流出流进……”

亚瑟嘀咕了一句:“住处和雍和宫离得近?怪不得您除了汉学以外,还懂藏学和蒙学了。我记得那里住了不少喇嘛吧?”

亚瑟这话一出口,这下换成比楚林吃惊了。

“您……您也在那附近住过?”

“不,不……您别误会。”亚瑟顿了一下:“我的家庭教师曾经跟随阿美士德伯爵的使团出访过BJ。”

为了加深可信度,亚瑟还补充了一句:“嘉庆二十一年。”

“喔喔!”比楚林拍了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您的家庭教师好像是在东印度公司待过是吧?”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嘉庆二十一年,那时候我还在中国呢。我是嘉庆十三年去的,嘉庆皇帝驾崩那年被召回的彼得堡。”

亚瑟小心翼翼地探听道:“我听普希金先生说,您被召回是由于宗教上的问题?”

没想到比楚林对此没有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其实宗教上的问题倒是次要的,我知道,普希金先生肯定告诉您,由于我是个无神论者,对传教工作不上心,再加上说了些过激言论,所以才把皇上惹怒了。但实际上……”

“过激言论?您说什么了?”

比楚林盯着亚瑟看了半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您的信仰坚定吗?”

“当然了。”亚瑟一脸严肃的回道:“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您怎么能这么侮辱我呢?要知道,由于国王陛下和内阁的命令,我去年可是刚刚才从天主教改宗成了英国的国教徒。”

比楚林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抱歉,那我得提前知会您一声,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冒犯您的信仰。”

“我向上帝发誓,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比楚林压低嗓音在亚瑟耳边道:“我其实就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耶稣和孔夫子其实没什么不同。”

语罢,比楚林还偷偷摸摸的翻开了他手中的《圣经》,展示在亚瑟的面前。

亚瑟初时还没发现不对,但他略一细看,立马察觉比楚林的《圣经》原来是内有乾坤。

虽然爵士平常对宗教事务不怎么上心,但他起码记得《圣经》的第一句应该是——起初,神创造了天地。

而不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比楚林咳嗽了一声,旋即把《圣经》重新夹回腋下:“您知道的,部里的工作很无聊,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上班无聊归无聊,不过您无聊的时候就干这个?”

或许是由于亚瑟是普希金介绍来的人,而且又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英国佬,所以比楚林在亚瑟面前明显很放得开,就连这种搞不好会被判处二次流放的小秘密都毫不吝啬的分享了。

比楚林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天天都在干这个。上班的时候偷着看《论语》,这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了。”

亚瑟闻言一时语塞,即便是撞破雨果的兴趣爱好时,他都没有沉默这么久。

好心的英国特务想了半天,难得的说了句真心话:“您这么干风险实在是太高了。要不这样吧,我那里还存着几本埃尔德·卡特的,您感兴趣吗?”

‘不可腐蚀者’比楚林轻轻摇了摇头,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念经,对通俗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生在俄国,他是神甫。

生在印度,他是古鲁。

生在奥斯曼,他是伊玛目。

要是生在东土大唐,他就算不是东渡的鉴真,也得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

但可惜的是,本该在他手底下充当大弟子的孙猴子和早秃的沙僧,现在还不知道在南美洲的什么地方飘着呢。

不过万幸的是,那头从约克夏来的猪倒是让他碰着了。

比楚林笑呵呵的开口道:“您放心吧,其实我的上司们一般也不会和我较真,只要不闹到沙皇陛下那里,就出不了什么大事。而且我一直觉得,我上次之所以被惩办,主要是由于经济上的事。”

亚瑟诧异的问道:“您还有经济问题?”

他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想不出一个外派的传教士能从什么地方贪污。

比楚林愤愤道:“这可不是我有经济问题,而是传教团的经济情况出了问题。按照俄国东正教会的规定,教士不得从事商业活动,尤其是未经教会批准的贸易行为。但是我们的传道团长期经费短缺,要是再不让我们搞点缝缝补补的小生意,几十个人别说传教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本来东正教会了解我们的难处,所以对我们的生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后来由于我在传教团管理问题上和教会起了冲突,所以他们就把我做生意的事情捅到了皇上那里,说我这么干有辱宗教形象,还撺掇着把我给流放去了西伯利亚。要不是十二月党人起义引发了新皇帝对东正教会的全面审查和清洗,我这会儿弄不好还待在那个该死的瓦拉阿姆岛上充当俄国鲁滨逊呢。”

亚瑟打趣道:“听起来漂流生活很不愉快?”

比楚林指着漫天的雪花道:“您看见这天上的鹅毛大雪了吗?瓦拉阿姆岛上的冬天比这冷十倍,而且我花费了五年的时间,都没找到我的星期五!”

亚瑟安慰道:“往好处想想,至少您的命运比鲁滨逊要好得多,您只在荒岛上待了五年就重返文明世界了。”

比楚林回想起往事还是觉得愤愤不平:“但起码鲁滨逊流浪荒岛是出于天灾,而我被流放则是纯粹的人祸。”

亚瑟望着比楚林冻得发紫的鼻头,这才想起应该邀请这位先生进去坐坐:“抱歉,和您聊天总会让人忘记时间。不如咱们进去聊,我的办公室有滚烫的火炉,咱们煮上茶炊弄些甜点慢慢说?”

比楚林听到这话,也猛地想起了他今天前来拜访的目的:“不,这也不能全怪您。聊天确实很有意思,我都忘了我今天是来邀请您去我们的私人聚会做客的了。”

“私人聚会?”亚瑟忍不住笑道:“普希金先生也会去吗?”

“不,这次他不在。”比楚林开口道:“昨天皇上刚刚批准他出版《普加乔夫史》,当然了,和往常一样,皇上在普希金的原稿上加上了很多批示,所以普希金正忙着修改他的稿件呢。”

“听起来真不幸……”亚瑟开口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写好的稿子上圈圈点点了。”

比楚林点头道:“我也一样,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皇上给普希金批了两万卢布贷款用于出版《普加乔夫史》,所以他就连改稿子都改的相当乐呵。”

亚瑟闻言颇为失望道:“这么说的话,看来明天我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明天?明天您用不着登门拜访。”

比楚林从怀里摸出一封请柬:“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今天大臣知道我下班后要找来拜访您的时候,让我顺便把这封请柬捎给您。明天晚上我们的外交大臣内塞尔罗德伯爵家里要办舞会,普希金也会出席,您今天晚上最好多练练马祖卡舞,我向您保证,在彼得堡的宴会上马祖卡舞远比华尔兹更能派上用场。”

“内塞尔罗德伯爵?”亚瑟愣了一下,方才接过那份请柬:“除了我和普希金先生以外,那场舞会还有什么人去?”

“嗯……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比楚林琢磨了一下:“像是苏沃洛夫公爵、科楚别依公爵这些彼得堡的名流肯定是都要请的……再有的话,估计就是一些文化圈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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