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得鹿已在前,韩令在宫门外。丘吉宫前止步,行过礼便要离开。
「丘公公就在这里候着吧。」韩令出声道:「之后还要你送冠军侯回去。」丘吉于是顿步,微微颔首,表示服从。
内官所有的权力,皆出于天子。
天子赏官赏爵,都需要功勋。再欣赏一个人,这人也必须要有足以匹配勋名的实绩。再厌恶一个人,也不能无罪而罚。这是一个健康的朝政体系的必然。
但内官则不同,宫城之内,是天子家事,但凭喜好,一意荣贬。
只要有一事顺了天子的心,即刻飞黄腾达。
然而在大齐宫城里,真正的聪明人,绝对不会主动靠近天子因为那是韩令的位置。
此时日头已经升起。
韩令站在宫檐垂落的阴影里,低头向宫内汇报:「冠军侯已经来了」重玄遵接着便听到天子的声音——「滚出去。」
紧接着他便看到大齐武安侯,哦不,庶民姜望,「滚」了出来。
确实该说是庶民,因为此战之后,无论胜负,此人都不复国侯
。他的状态倒是还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从高阔的宫门下走出来,整个人执着而笃定,从阴影之中,走到日照之下,步履还是有几分潇洒。
霸国之尊、王侯之贵,名、权、势,皆是当代弱冠男子之最,九死一生才赢得的那么多,说放下就放下了当然潇洒!
做一个对自己而言有百害无一利的选择,以神临修为、羽翼未丰的状态去迎接此前隐没在大齐阴影下的风雨。他此前因为大齐而对上的平等国,因为黄河首魁而得罪的镜世台,阳国残党,夏国余孽,妖族之忌,海族之恨诸如此般种种,竟然什么也不想。从踏出殿门的这一步,乃至于此后每一步,都要直面生死之危,而竟还能如此笃定,如此坚决的确潇洒!
重玄遵于是明白,得鹿宫前的广场,就是他们厮杀的道台。而大齐天子,好像并不打算出来。
诚然以天子之修为,坐在宫内宫外,并不影响对这场战斗的审视。但他就没办法捕捉天子的表情了殊是遗憾。
姜青羊又似是个木头刻的人,慢慢地走到对面去,脸上愣是不显露半点情绪。
「冠军侯」韩令恭敬地喊着,走近前来,小声地为重玄遵讲述这场决斗的规则。
随着韩令的讲述,他眼中的醉意也一点一点褪去。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成为嵌在这如棋之人世里,不可被忽略的黑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