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乾健跪地认错,林延潮没有理会,而是将他冷在一边。 这时祭河仪式已毕,林延潮来至河边与众河工们一并行奠基之仪,然后召集河工训话。 这一系列仪式,换在上一世林延潮是最熟悉不过了。 但是那时他只是跑腿之人,在基层忙这忙那。身居下位,他不免抱怨繁文缛节太多,很多都是走过场,重形式,没有实际意义。 可是今日掉过头来看,位置不同,看法也有了变化。 任何形式,最后都落于仪式感上。没有一个仪式感,怎么能令人认真对待此事。 唯有慎始方能敬终。 当夜林延潮就住在堤坝上。朝廷沿黄河数里设一铺,有铺夫监视河情。 林延潮就住在铺屋里。 到了半夜,林延潮仍在批改公文,陈济川入内给林延潮端了壶茶道:“老爷,这商丘知县还跪在外面呢。” 林延潮闻言点了点头,当下道:“让他进来。” 当下陈济川将吕乾健引入屋里。他一副冻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林延潮道:“吕知县,你跪了一夜,有什么话要说吗?” 吕乾健拱手道:“司马,是下官错了。下官想了一夜来向司马认错来了。” “吕知县错在哪里啊?” “下官两榜进士出身,却因三甲出身,只能外任亲民官,在这商丘县知县一任六年,上有强势知府,事事不能做主,好容易知府走了,下官这一次不免擅作主张,未经请示司马。” “若是这些话,吕知县可以走了。” “司马,司马,还有一事,数年来下官一直与开封府名妓小桃花相好,但却苦于无钱给她赎身。一个月前,城中几位大户替下官将小桃花赎身,以下官替他们免去田赋,劳役摊派为交换。下官鬼迷心窍,就答允了。” 林延潮呷了一口茶心道,居然还有这等破事。 林延潮道:“你为了一个妓子,就将满县百姓给卖了。你知道徭役不均,强行摊派,会令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吗?” 吕乾坤闻言露出伤感之色道:“小桃花也是当年大水,家里借了大户高利贷,被父母卖去妓院。她与下官劝说过,下官也曾愧疚,但已是后悔莫及了。下官这辈子没对女人动过心,就是家里的妻室也没有碰过几次,唯独对小桃花一片真心……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延潮闻言差点把茶吐出来,缓了缓道:“你既已知错,那么打算如何改?说来听听。” 吕乾健知自己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就看这一刻了,他跪下道:“下官为官多年,攒了点银子,先还给这些大户,然后立即重新征银派役,一切按一条鞭法而来。” 听吕乾健这么说,林延潮点了点头道:“你行十段锦法已是上报藩司,怎好朝令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