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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意把(1 / 1)

宴会正在继续,载歌载舞的舞女也得了附和。

有儒生以箸击觥,以歌和之。

觥为酒杯,四圆足而加盖,形似饕餮,盖为首,身为腹,四肢为足。自殷商时起,觥就已流行。

这儒生以歌和之,唱的是《诗经·蓼萧》。

《诗》是禁书,始皇帝虽开终南学宫而召诸子之学,但未曾将《诗》,《书》从禁书中放出来。

白衡有些担忧这小儒生会不会被始皇帝唤来左右叉出去。

但事实似乎不如白衡所想。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始皇帝神色不为之所动,显然这小儒生的马屁是给拍到马腿上了。

《蓼萧》是诸侯朝见周天子而作的赞美周天子的诗,放在此处,也可以视作是赞美始皇帝,当然,也能被理解为讥讽之意。

宴会上并无多少规矩,诚如始皇帝所说那般,筵席之上,无有上下尊卑之分,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这小儒生不曾被叉出去,已算是得自始皇帝的宽容了,不然圆柱下那些披着重甲的秦卒早就上来,将他赶出此地。

众人只当他是喝醉了,身后的酒监也示意那捧着酒壶的侍女让她不必往杯中注酒了。

说起酒监,白衡也觉得奇葩。

筵席之上,另推一人为酒监,酒监的工作也极为简单,那就是负责监督,看你是否喝醉了,又或者是未醉贪杯,有时候,你杯中有酒未饮,还会强行要求你饮酒。

《宾之初筵》中就有酒监的记载。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41,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这里说了酒监的责任,当然也说了喝酒当有度。

古语有云: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

喝醉喝三杯,就该停住了。

白衡喝不了多少久,但也喝了三杯。

筵席到了高潮,始皇帝还亲自下场,玩了一手投壶,然后就在夜色之中,结束了筵席。

筵席虽然结束,但各家争论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明日,还会有辩论就在此处延续。

第二天,子衿阁上辩论继续。

只不过主座上却是换了一个人。

胡亥打着哈气,身后跟着赵高。

今日,就是他们二人代始皇帝来主持这一场辩论。

辩论是为了挑选学宫中的博士。

第一天是因为始皇帝来了,所以行为有些变质,成了学术之争。

争的是学宫的正统。

只是始皇帝听了一天,也未曾有过动摇,第二天干脆没有来,而是派出了一位公子和他的老师来。

第二天辩论的题目是宇宙。

宇宙这个词泛指时间及空间。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这一句出自《尸子》,亦是一篇道家经典。

宇宙这个词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也值得人去讨论。

……

学宫的博士正从这些人中选取,而新入学宫的士子也开始入了学宫。

诸子之学要在之后才对外敞开。

因为并无博士指导。

人们只能通过对诸子之学之人的言行举止来推断出这些人想做的什么。

第二天的确没有第一天那么热闹非凡。

但也极为精彩。

因为学宫中有人,开始向外传授修行之法。

这就意味着,无论入不入得了学宫,都有资格修行炼气之术,成为炼气士。

这如何不让这些人心神震动。

一直以来,修行者多为道门子弟,就算是散修,其实也是得了道门传承,只不过不被道门认可罢了。

散修的修行之法,传承自一些外出历炼而因此死在外界的炼气士。

有凡人得了修行之法,于是也开始修行。

这就是散修最初的来历。

白衡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景,看向身旁的其他炼气士。

“各引两百人。”

众人应允。

而后迅速地将这几千人划成了好几波。

白衡带着两百人离开了终南学宫。

白衡不说话,这些士子也格外的安静。

身后这批人,多是出身富贵的贵族,也学的礼,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只是渐渐离开了终南学宫,让他们有些困惑,最后走到农田附近之后,又皱起眉头,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左右交流。

张良也在其中,他环顾四周。

他们从南门走,穿过灞桥,向北行走,整整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马平川的沃野,农田中皮肤黝黑的秦人正在进行春耕。

各家牵着一头黄牛,用木质的犁在开垦土地。

之所以用木质的犁,是因为铁器太贵了,而且秦国对于铁铜这些矿石严格管理,六国的刀兵甚至融成了十二尊铜人,白衡出入咸阳,时常能看见那些铜人。

天下大部分的铁器,被朝廷把持,少部分是贵族们偷偷开采,制成兵器,意图谋反。

侠客们的兵器,也多是出自那些贵族之手。

他们毕竟不是贵族。

土地和耕牛都是承祖辈萌荫得来的。

他们虽是得爵之人,但爵位也只能够他们在咸阳城中勉强度日。

又因为北方已经开战,往年的积粮大多被收缴充公。

他们的日子也变得有些艰难。

一些早已不曾种植的荒地也被重新开垦起来。

田地里的老农们看着这些贵族来到农田。

张良也是贵族,这地里大多的秧苗他只认得小麦,粟、菽,其他的就算认得,也叫不出来名字。

而后,他就看见白衡正与田里的老农商量着什么事。

引的这些老农频频看向他们。

张良有些困惑,而后就见这些老农停下手中的工作,从农田中走出来。

白衡急忙招呼着这些贵族之人进入农田。

“你们的工作,就是帮这些老丈们开垦农田!”

这些贵族之人急忙看向白衡,仿佛在确定白衡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别看了,如果不想的话,可以退出,我也不会强求你们。”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了窸窸窣窣的交谈之音。

就有几个贵公子从人群中离开。

“还有人要走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开始吧!”

白衡离开农田,与那些老农开始交谈。

张良想了想,随即弯下腰,抄起地上的一把锄头,走到一片未曾开垦过的荒地上,呼哧呼哧地干活。

有了表率,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有人牵牛,有人握犁,开始像之前看到的那些老农一样,在犁地。

他们犁出的道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的,不成直线,哪里比得过那些老农亲自动的手。

一时间,就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开始对着田中的贵公子们怒骂,若不是白衡与他们谈好了条件,只怕是恨不得冲过去,夺过他们手中的农具,自己干活。

那些贵公子羞红了脸,哪里受过这些委屈,于是,又有几个人离开了农田,挥袖而去。

这与修行有什么关系?

这是不少人心中的困惑。

就算是如张良这般早已修出了胸中五气的炼气士对于白衡的要求亦是茫然。

但屈服于权威与权势,写在了他们的血脉之中,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多问什么。

他们明显没有干过那么多农活,才干活没有多久,提着锄头,猛地砸下去,用极大的力,但事半功倍。

因为他们用的是蛮力,明明用了所有力气,但砸出来的坑,或高或低,极为难看,做的不好不说,他们这个样子还极其消耗体力。

因为从未做过农活,手上渐渐起了水泡,随着时间流逝,水泡破了,染上汗水,变得奇疼无比。

张良也是贵族,自然从未经历过这些。

即便是散尽家财,但他的名声却能让他行走在秦国各地,也能混的吃食,混的温饱,不至于饿死。

他也知道那些老农用的是巧力,一下子挖下去,挖出的泥土一大把,而用的力气不大。但他不知道其中奥妙,自然做不到这样。

随着日头上去了,烈日炎炎,烈日暴晒之下,张良发现身旁的人有部分开始脱力,脱水。

他们手中锄头向下的频率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无力。

开垦的地方虽然越来越多,可这土地足有数顷,岂能一日完成。

汗水沁湿身上华美的衣裳,这些人虽还保持着贵族的风度,没有因为衣服被汗水打湿而脱下,不会像那些黔首一样袒胸露乳。

但因为太过疲惫,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很不雅观。

张良也觉得无力,但只要一搬运元气,精神劲又起来了,于是,他也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挖着土。

慢慢的,他察觉到心中一片空灵,毫无杂念。

一瞬间,他感应到了天地间那宛若水流一样缓缓流动的灵气。

这些灵气缠绕着他,包裹着他,仿若母亲温暖的怀抱,耳边似乎还有那一声声呓语。

张良沉浸于其中,他放下锄头,想要去抓住那些灵气,可一瞬间,那些灵气就消散了,再也找不到。

就像被戳破的泡沫一般。

张良皱着眉头!

他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

黄石老人曾向他说过,开天门能看见灵气,未开天门想要感应灵气,就必须要炼化三神中的“神”。

他明确自己未曾凝聚“神”,但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衡,白衡头顶有一朵像是狐狸一样的云朵,为他与那些老农遮住太阳,正聊的很是欢快,显然没有时间理会他。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锄头,开始找寻那种感觉!

那些气从他感受到之后,一瞬间,便消散了,再也感触不到。

是心境的问题吗?

他脑海中仿佛想起初修行之时,师傅对他所说的话。

炼气也是在炼心,心不静,易生杂念,杂念如山,能隔绝灵气入体,也能断绝人体中的五行之气运行。

所以炼气先炼心。

只可惜他的气,是黄石直接导通的,不需要走炼心这一步。

只不过炼心与这庄稼把式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张良实在想不通,他心境出了问题,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任凭他如何平静,也寻不到最初的那种感觉。

白衡看了他一眼。

他能感受到灵气之前围绕着那个韩子房身上围绕,显然他心境澄清空明,引动了体内的五行之气,与外界天地的灵气遥相呼应,隐隐有融合的趋势,只可惜没有等到那一步,那个韩子房就失了这种心境。

他错过了一次破境的好机会。

若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许就能够破境。

他已炼化四气,距离炼化五气只差最后一步,再像有这样的机缘,只怕要等许久了。

白衡长叹一声,机缘就是这样,会在猝不及防之时到来,也会在你想挽留的时候离去。

不过这心意把当真有用!

看到韩子房成功之后,白衡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始皇帝让他来教这些人如何修行。

可白衡自己也是修行路上的旅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要想让他去教这些贵族男少女,这让他很头疼。

他的修行之路无可复制,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白衡苦思许久,最后想出了心意把。

心意把,又叫做锄镢头,是少林功夫的最高境界,禅拳合一的无上禅功,少林寺秘不外传的镇寺绝技。

这回秦国还没有少林寺,也没有所谓心意把,但锄镢头可行啊!

心意把说白了就是挖地翻土。

但却是炼心、炼意、炼气、炼力、炼法的无上妙法。

具体如何做,白衡也不知道。

这些也只是因为前世的他喜欢看武侠小说,从某本书中无意看到的。

于是被他引用到了修行之上。

练武可以,没道理修行不可行。

带着这些人来时,白衡心中还有些担忧,可看到张良之后,这股担忧就渐渐被他丢弃了。

慢慢的,太阳离开了天空,落向平川。

这些人中,没有多少人炼出平静如水的心境,竟只有张良一人。

白衡让他们休息,而后就席地而坐,乘着月亮跳上天空,他在地上画出了对应五脏的五个图像,而后又以金木水水土取代,开始向这些人讲解修行之法。

“人生来口含一口先天气,这股先天气最后衍化为人身五行之气……”

白衡侃侃而谈,这些士子听得极为认真。

“今日让你们做农活,你们心中想必有怨言,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亦是一种修行之法,名为心意把,心意把,可炼心、炼意、炼气、炼力、炼法,你们或许会觉得是我在瞎掰,但可以去问问韩子房,他今日,应该见识过心意把的奥妙的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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