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那一众书生旁若无人,各自有话要说,有事要争,难免显得嘈杂。
裴雍声音并不大,甚至刻意压低了三分,赵明枝同他坐得尚隔一臂,因怕听不清,还特地半向前倾,原本手中持盏,正要去喝,此时却把那装了热水茶盏慢慢放回桌上,也不说话,安静几息,忽然伸手将面上帷帽取了,随意搭在一旁,露出脸来。
她耳朵已经微微发热,只庆幸自己看不到,还能装作无事,面上故作镇定,又低头取了竹箸,但不搛菜,捏在手里半晌,才瞄一眼靠右而坐裴雍,道:“得二哥喜欢,我若强说不高兴,自然也是假的。”
不过寥寥数语,赵明枝说着说着,已然忍不住抿嘴,又拿眼睛偷觑裴雍,自家不知,旁人来看,尤其那右手人来看,当真又甜得过了分。
她话一说完,又觉胆大,又觉厚颜,今日却又只想放肆,不愿掩饰,倒把背挺得更直。
裴雍在一旁坐着,看她行事动作,又听她说话,只觉实在顺耳,更是入眼。
一路同往京兆府时他就知道只要人生了喜欢,便会爱屋及乌,不论相貌、言语、行事,旁人看来或许寻常,彼此眼中,实在特殊。
此时难得再见,又得一隅空地、一时闲辰在此处安坐,且不管究竟多了几个闲杂人等,左右他懒得理会,只拿眼睛去看赵明枝,尤其她帷帽尽去,露出一张白净小脸,同从前几乎相貌迥异,可一旦说话、动作起来,看那生动表情,又照旧是自己向来放在心上那个人。
这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
裴雍也不着急吃,只拿筷子细细去剔鱼肉,先捋鱼腹肉,又去挑鱼脸肉,因不想那鱼肉凉了,还用手就着鱼在下面烧了炭火的铁架子上慢慢去弄。
而赵明枝洗净手,因点了早羊棒骨并饼,此时便先将那饼撕成小块,又拿小刀同筷子去取羊肉,把一盘子装得满满当当了才停了手,将那盘子推到裴雍面前。
两人一个挑鱼,一个管肉,半点也不嫌麻烦琐碎,反而觉得难得放松,自得其乐得很,倒叫一旁本想上前伺候的木香弄得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只好竖一只耳朵来听,又偷拿眼睛去看,一顿饭搞得食不知味。
赵明枝却觉得今日桌上菜色格外出彩,点得虽然不多,道道都很好。
那鱼上了酿鱼、酥骨鱼、两熟鱼,其中酿鱼最为厉害。
特挑的大鲫鱼,烤得恰到好处,鱼鳞去得非常干净,肚子里填了馅,馅是猪羊嫩肉一并剁碎,里头混了稻米、粳米,又加香料、姜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