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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九章 山君(1 / 1)

辉煌庄严,阴森邪异的神殿中。

变化万千的念力交织,强烈的神念绞杀,震动声此起彼伏。

墨画与邪胎正在竭力厮杀。

紧张的杀局中,墨画抓准机会,凝出一枚火球。

火球呼啸而出,轰在邪胎,也就是黑化的,堕落的「黄山君」身上,只炸出了一点火星。

黄山君反手挥出一道巨大的狞血爪,墨画避之不及,手臂被撕出了一道血口。

他心中一惊,连忙催动金色神髓,修补自身的伤势。

而邪胎的攻击,转瞬又至。

一道冤魂凝聚的血色长戟,凭空出现,当头砍下。

墨画全力催动逝水步,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而后反手手掌虚握,凝结水牢术,七道水牢,将邪胎牢牢捆住。

邪胎一抬手,水牢纷纷破裂,消散为水光,一迈腿,黑影一闪,便欺近了墨画的身旁,只一巴掌,便将墨画扇飞。

墨画只觉浑身骨骼剧痛,在半空中,强行调整身法,两脚踏地,向后滑行了好久,这才稳住身形。

但下一瞬,血光一闪,邪胎的杀招又至。

黑血如刃,刺向墨画的心脉。

墨画本能地避开了要害,但肩膀还是被血刃刺中,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模样狼狈。

邪胎一迈步,又靠近了墨画。

它畸形的手爪一握,凝结一柄污秽的长戟,向墨画一刺。

可下一瞬,金光骤起。

密密麻麻的阵纹显现。

这是墨画偷偷显化的阵法。

金光化作锁链,将邪胎牢牢锁住,周遭地火奔腾,岩浆流淌,神念的爆炸此起彼伏,一点点焚烧着邪胎的身躯。

邪胎只轻轻一扯,便将阵法凝结的锁链,一一扯断,迈步走过火海,像是走在温泉里,分毫不伤。

墨画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柄堕化的长戟,又阴气森森,拦腰劈来。

墨画手掌一握,剑阵浮现,化出一柄断金之剑。

堕化长戟与断金之剑交接。

金色剑气,与黑红色邪气互相割裂,彼此绞杀,残余的力道,直接将墨画震飞。

墨画虎口生痛,流出鲜血。

他继续用神髓弥补伤势,却发现自身的神髓,已经有一部分,被这邪胎的黑血污染了。

墨画心痛不已。

这些神髓,可都是他好不容易,一点点赞来的。

现在一被污染,就废了一片。

血光一闪,腥风扑面,墨画凭感觉就知道,那邪胎又杀来了。

他一抬头,果然就见到了一柄,沾着黑血和腐肉的刃尖,直刺自己的头颅。

断金剑已碎,墨画反手一抓,凝结出一柄太阿开山剑,剑意深厚如山,迎上了邪胎的长戟。

一时间,邪神与半神级别的神念,又正面交锋在了一起,

堕化的气息,与金色神明的气息,交织着震荡开来,向四周传去。

刀光剑影间,墨画又与这邪胎战了近百回合。

他的神念化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伤痕,血肉露出,有些甚至深入骨髓。

而这邪胎,邪气激荡间,身躯仍完好无损。

三品巅峰邪胎,一身漆黑邪化的神躯,凝如实质,宛若金铁铠甲,水火法术不侵,神念化剑不破。

「这样下去不行——」墨画神情凝重。

之后他又与邪胎战了几回合,一个不慎,又被长戟飞了。

墨画刚好借势,又退了数丈,拉开了距离,站定之后,双手高举在头顶,目光深邃,剑意攀升。

诸般五行剑阵,太虚剑道法则,在他周身流转,于双掌间汇聚,凝成了一柄巨剑的形·—

墨画双目之间,杀意凛然。

法术伤不了你。

阵法困不住你。

化剑式破不了你的铠甲。

我就不信,太虚真诀的斩神式,还斩不断你的骨头!

墨画双手虚握,巨大的斩神剑,一点点凝聚—·

可还没等他显化完毕,一道比之前更快,迅如闪电的身影,便欺近了他身前。

一柄污秽的,沾着黑血的长戟,直戳他的面门。

「来不及!」

墨画脸色一白,只能咬着牙,将未凝结完成的斩神剑,劈了下去。

剑意尚未凝结完毕,的半步斩神剑式,与充满邪神之力的堕化长戟,轰击在了一起。

刹那间,神殿震荡。

比此前更可怕的神念波动,宛如飓风般,瞬间传了出去。整个梦魔,风卷云涌,冤魂厉嚎。

大殿外的荀子悠几人,脸色剧变。

他们能感知到,自己神魂间的震颤这是一股,足以使他们神魂泯灭的力量。

哪怕只是逸散出的力量,都让他们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此时大殿之中,发生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战斗。

即便是荀子悠,这个金丹后期的太虚门资深长老,一时间也有心魂惊悸之感。

「这是—·墨画?」

「他到底在跟什么东西斗法——”

动静竟然如此可怕。

一旁的顾师傅和樊典司,更是脸色苍白,震惊失神。

「小墨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应该—————·是「人」吧——·

大殿深处。

一柄污浊的,沾染着黑血的长戟断裂,弃置在地上。

形似黄山君,身着邪异魔甲,血肉畸形的邪胎,站在原地。

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伤口,伤口处血肉蠕动,邪气化脓,污血一点点滴下。

邪胎一动不动,似乎有些异。

一旁的墨画,趁此间隙,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可还没等他喘几口气,邪胎的皮肉已然开始缝合,邪气又一点点复苏。

那只断掉的邪神长戟,又重新显化在了它的手中。

墨画咬着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强了—」

交手到现在,墨画已经渐渐明白了。

这只邪胎,是降临未遂的邪胎,换言之,是一具邪神的「死胎」,有着比一般邪神之物,更强烈的死气。

它应该是无意识的,仅有残存的吞噬和杀的本能。

而它本身的存在,颗合了太多的东西。

既有邪神本源,有妖魔的血肉,有孤山十万多矿修惨死的痛苦,绝望,以及在绝望的压迫之下,诞生的孽气。

混沌,畸形,血肉混杂。

墨画当初在大荒的神权之树上,感知到的,那一股强大,混沌而畸形的节点,如今看来,很可能就是这只孤山的邪胎。

而这邪胎中,最强的成分,是黄山君。

一尊三品巅峰的神明。

黄山君当年被斩之后,残余下庞大的神骸,似乎落到了邪神的手里,沦为了其孵化邪胎,降临于世的「媒介」。

或者说,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是一个针对,黄山君的阴谋。

昔年的黄山君,太过强大了,尤其是在这三品孤山地界,即便是邪神,可能也奈何它不得。

于是邪神,就先想办法,让其堕化,然后借刀杀人。

堕化后的黄山君,为祸一方,是个隐患。

太虚门的前辈,自然要斩它。

而经历一番战,黄山君被太虚门的前辈斩了,并身负重伤,仅有一丝清明的本源,逃了出去。

但已经「邪化」,并且堕落的山神之躯,却沦为了邪胎的养料,经历种种变化,成为了邪胎的一部分。

某种意义上,所有人都被算计了。

这是墨画如今看到邪胎真面目,并且与之交手过后的猜测。

大体的脉络,可能是如此,至于具体的经过,期间的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真正的真相恐怕,只有当年的黄山君,太虚门前辈,抑或者,是邪神的幕后黑手一一那位屠先生,才能知晓了。

但真相究竟如何,墨画现在也没法深究了。

摆在面前的最大问题,是这只降临失败,畸形扭曲,从而不得不沉眠于孤山之底的邪胎。

这尊邪胎,实在太强了。

墨画嘴唇紧抿,有些不甘。

速度比自己快,出招比自己狠,念力比自己强,邪气诡,黑血还能腐蚀神髓,周身披着魔甲,刀剑水火不侵。

即便想用斩神剑,也会被疯狗一般的邪胎打断蓄力。

根本一点机会不给。

斯杀到现在,墨画几乎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即便这邪胎是三品巅峰,斩神剑仍能斩开邪胎的铠甲和血肉,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

但能不能斩杀,还不太好说。

最主要的是,没这个机会。

这只邪胎,根本不可能给自己,施展完整斩神式的机会。

而它境界太高了,自己对它的限制手段,无论是水牢术还是困阵,都丝毫没用。

「先跑?」

墨画思考了下,觉得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邪胎以龙棺为根基,应该脱离不了眼前大殿。

「再打一会,然后就跑,休息一会,然后再接着回来打?」

这邪胎虽然很强,但墨画自身其实也很「硬」。

仗着神念道化,以及一些神念剑诀,还能与这邪胎,有来有往地周旋一阵,

不至于短时间落败。

既然如此,就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耗它,寻求转机---”·

墨画心思急转,想着种种克制邪胎的方法,可一眨眼,邪胎消失了。

墨画心头警兆骤起,连忙向后撤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一只巨大凶戾的利爪,挟着腥风,直接撕向墨画。

墨画的后背上,多出了数道深深的血痕。

整个人也被扇飞,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砸在神殿的墙壁上。

轰隆一声,墙壁之上,布满裂痕。

墨画咬着牙,浑身剧痛,忍不住骂道:「黄山君,这笔账,我记下了!」

邪胎强大的根源,就是黄山君。

要不是黄山君,他何必遭这些罪,吃这些苦头。

但骂归骂,痛归痛,墨画还是只能不顾身上的伤势,坚持着爬起来。

他知道,邪胎的下一轮攻势,又要来了。

这只邪胎,根本不会给他多少喘息的机会。

墨画忍着疼痛,手握金剑,严阵以待,可等了片刻,周遭一片平静,并没有邪胎杀来。

墨画一证,抬头一看,就见邪胎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它身上黑血翻腾,魔气交织,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矛盾纠葛。

它的脸上,也偶有一缕金光闪过,明灭不断。

一缕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

墨画瞳孔一缩。

「这是—————黄山君的意识?」

「它莫非,还没被完全污染?」

眼看着邪胎的脸上,金光暗淡,红光越发鲜明。

恍惚间,墨画终于抓到了一丝转机,连忙大喊道:「山君,你还活着么?」

「黄山君!」

这声呼喊,似乎真的触动了邪胎,唤醒了它潜藏的一丝意识。

邪胎的面容,开始分裂,一半黑红,一半暗金。

暗金色的半边面容,缓缓睁开了眼,眼眸有几丝清明,几丝邪气,还有浓重的威严。

「你—

它似乎很久没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撕裂。

这也是这尊邪胎,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是谁—」

「为何—知道——本尊的名」

果然!

墨画心头一喜。

这山君的意志,竟还没彻底泯灭!

墨画心里也有些难以置信。

被污染了这么多年,竟还能存有一丝神智,黄山君当年,究竟会有多强-—”·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墨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山君,我们可是好朋友!”

堕化的黄山君沉默片刻,看着墨画,眼眸之中满是质疑。

眼前这个小崽子,他根本不认识。

他堂堂孤黄山之神,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四品真神之境的存在,怎么可能跟这种小崽子,成为朋友?

墨画见他目光怀疑,连忙笃定道:「是真的!」

黄山君还想说什么,可忽而脑袋一扭,脸上又浮现出残忍和暴虐之色,那一丝清明,也转为了狞。

他的意识又消失了。

邪胎一双血眸看向墨画,手执堕化的长戟,又向墨画杀来。

墨画不得不手执金剑,与邪胎战到一处,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却渐渐有了思路。

「找到机会了!」

万事万物,矛盾自具。

从外表看,再坚不可摧的强敌,内在也必然存在着矛盾。

矛盾即是破绽。

抓住破绽,就能以弱胜强,灭杀强敌。

而这具三品巅峰的强大邪胎,成也山君,若是要败,也必败在黄山君这里。

黄山君,是唯一的机会。

墨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顾伤痛,与邪胎厮杀在了一起,尽管他肯定赢不了,但也抓住一切机会,在一点点消耗邪胎。

果然,过了片刻,邪胎气息一弱,暗淡的金光微现。

黄山君的意识,又有复苏的迹象。

只可惜,这迹象只存在了一瞬,而后便消失了。

墨画却眼眸微亮,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邪之念,此消彼长。

只要不断消耗邪胎,让邪胎承受压力,就会使破绽一步步暴露,邪胎一步步割裂,黄山君的意识,就可能再醒来。

这是战胜这只强大邪胎的唯一希望了。

墨画不敢有丝毫松解,更不敢休息片刻。

黄山君被这邪胎污染,同化,不知经历了多少年,自我的意识,本就如风中残烛,不知能支撑多久。

一旦彻底泯灭,很可能万事休矣。

在境界悬殊如此大的情况下,墨画根本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彻底灭杀掉这只邪胎。

尽管伤痕累累,墨画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与这邪胎厮杀周旋。

一边厮杀,他的嘴也没停过,一句接着一句,不停滋扰着邪胎的神念状态。

「山君,你醒醒—」”

「山君,你别死啊———

「你要是死了,我可真打不赢了啊——”」

「山君!」

可念叨了半天,邪胎内部的黄山君,似乎还是没多大反应。

墨画只能另想办法,道:

「山君,我真是你朋友——·

「你还有另一个‘你’,逃出了孤山,躲在一个小山头的破庙上,餐风露宿。」

「屋顶漏雨,墙壁漏风———”

「喝着雨水,吃着馒头,守着几尺泥雕土塑,既怕豺狼,又怕修士-———-

「我给你送过祭品,请你吃过肉,跟你喝过酒·——”

「你还教过我,神道上的学问——”

「山君——」

墨画一边挨打,一边说话。

这场战斗,漫长而艰苦。

过了一会,不知是不是这种孤山野岭的生活太惨了,也触动了这位君临孤黄山巅,受万千香火的黄山君。

终于,邪胎又停了下来,它的周身,邪气翻涌,而且比此前更为剧烈。

两股力量,不停交织。

红色与金色,明灭闪烁。

畸形的血肉,如蟒蛇一般流窜。

随着一声痛楚的,夹杂着残忍与理智的嘶吼,邪胎阴沉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了一片金色,流露出了威严。

黄山君的意识,暂时占据了上风。

他的神性和记忆,稍稍回溯,镇压住了,那只邪神的「死胎」。

他用一双,金色狭长的眼眸,默默看着墨画,声音沙哑道:

「你当真———与我认识?」

「我——·的另一尊本源,现在———还活着?」

骨头断了几根,满身血迹,伤痕累累的墨画,终于是长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

「认识!还活着!」

虽然活得惨了点,但的确还活着。

荒山野岭的,也很清静,没那么多喧闹与烦忧。

黄山君又深深看了墨画一眼,他从墨画身上,的确感知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因果。

这种本源相连的感觉,不会有错。

另一个自己,的确与这小娃子,有些不浅的交情和缘分。

而且··—

黄山君又目光深邃地看了眼墨画,觉得墨画的存在,相当古怪。

像是人类,但比人类强上太多了。

像是神明,气息又不够纯粹,而且人性太充盈,话也太多了。

像是魔物,暗藏的因果中,有一股近乎妖魔的煞气,杀孽很重,但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这等存在,怪不得,能跟自己做「朋友」——

黄山君心里微叹,不免生出了「惜才」之心,对墨画道:

「邪神之胎,不死不灭,杀不掉的——”

「我以仅存的意志,借邪神之力,放你离开这梦,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也算是,偿还了你我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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