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金觞的想法,金小酒应该是为了填饱肚子,杀了雪里飞,然后随便找了个书摊,用马肉换了一本烂大街的破书。
金小酒这个家伙,为了口腹之欲,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在去年夏天,这厮一时好奇,想知道猫肉什么滋味,将她母妃养的一只小花猫剥了皮烤了,事后还栽赃给了金觞。幸好金小酒“有前科”,才不至于冤枉了金觞。
这回好了,拿了她去父王那里请功,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够金小酒好好“享受”的。金觞想。
可金觞拿起书来,多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一声:“咦?”
金小酒觉得头皮发麻。“被人骗”是极其不光彩的一件事,更何况她自诩是聪明绝顶、称霸西北的金小爷。等金觞发现她“被骗”,不知道会发出什么声调的笑声。此处若是有地缝就好了,狗洞也行,她金小爷能屈能伸,得离开这是非之地。
“咦?这本书……”金觞说。
听金觞说话简直是煎熬。金小酒想躲过金觞的控制范围,接着跑路,可六岁的娃娃还斗不过九岁的娃娃,她被堵在角落里出不来。
金觞郑重其事地问:“书是哪里来的?”
“我不是随手买的,我……我就是遇见了一个人,我把……我把雪里飞送给了他,但是他‘偷’走了我的燕悟刀……”
“我就问书是哪里来的!送书给你的人呢?”
“你不会想去追他吧?”金小酒闪着大眼睛问,“他已经跑远了,你要追他的话,多派点人。就算他顺走了我的燕悟刀,你也别让人打死他,他也挺可怜的。你把他交给我,我揍他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
“你还想揍他?!”金觞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不识货的猪头!那个人是个了不起的人,你怎么没把他留下呢?!”
金小酒疑惑了:“了不起?就他?”
衰老,残疾,孤独,漂泊,差点躺在荒郊野地里等死,怎么也看不出“了不起”吧?
“他叫林延文,墨迟是他的字。他是个书画、音律、医药、兵法韬略样样精通的天才,曾经帮助父王杀退了西凉的进攻。父王找了他很久都没找到,今天他送上门来,竟被你当成了骗子!你这个猪头!”
“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谁认识他?你吼什么吼?!”
“还敢狡辩?你就是个没脑子的!你是个猪头!”
“金觞,你竟敢叫老子猪头,老子非要揍你一顿!”理屈而志不屈的金小酒被训斥得狠了,直接抄起身边的木棍子,朝着金觞的脑袋就往上砸。
金觞躲了一下,喊道:“你还敢斗狠,金小酒,你可别后悔!”
金小酒抡圆了棍子,接着往金觞脑袋上招呼:“你当老子怕你啊!”
“行,今儿就教训教训你!”
金觞练武已经快五年了,他开始练武的时候,金小酒还走不利索呢,怎么可能输给她。只见金觞将《墨迟兵论》藏在怀里,先躲过金小酒带着风的棍子,侧身一个翻腾,就跳到了金小酒的身后,一脚踢开了金小酒手里的棍子。金小酒也不善罢甘休,张牙舞爪地朝金觞扑过去。金觞躲了两下,将金小酒按在了地上。
之后,金小酒被金觞挂在马背上带回了家,一路颠簸,让金小酒吐了好久。也正因为这个,她暗暗发誓,一定苦练功夫,把金觞打趴下。
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金小酒实现了这个愿望。金觞被打破了头,若不是王妃存着皇宫里传出来的名贵的伤药,金觞就破了相了。
呵,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打架,一向认真。
长安雨夜里,辰醉耐心地听着金小酒的叙述。金小酒不善表达,偶尔还会带上两句脏话,但辰醉不言不语,带着笑意听着。
冷不丁,金小酒问:“你说你是林延文的徒弟。”
“是啊。”辰醉说。
“那么,我的燕悟刀是不是在你那里?”
“正是。”辰醉回答得很爽快。
“呵!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不是不想还了?我可告诉你,小爷我可是……”
“燕悟刀我早就想还给郡主了,”辰醉说,声音像现在清新怡人的空气,“我一直怕有所损坏,所以一直保存在冀州老家。我年少读书的时候,在老家居住了八年多。”
“你为什么不早点还给我?”
“那时候不想还,现在嘛……”
金小酒四下看了看,想着在这儿解决了他,应该不会留下证据。
辰醉像是能听见金小酒的心里话似的,说:“燕悟刀已经在路上,这两天就能到,到时候在下亲自送到郡主手里,如何?”
看着辰醉挺识相,金小酒按下性子,说:“我搜集林延文的遗物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燕悟刀。你也算完成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这样吧,作为答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辰醉似乎兴致很高,“小爷您这样说,让在下受宠若惊呢。”
辰醉这是第一次叫金小酒“小爷”,听在金小酒的耳朵里,真是舒坦。金小酒更是得意,说:“等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那在下就提前谢过金小爷了!”
说说笑笑的,眼前已经是靖边王府的大门。金小酒有点笑不出来了。
辰醉换回了原来的面孔,温和内敛:“郡主不必担心,也让王爷不要挂怀。明天一早,承办钱宾的圣旨就会下来,一切跟郡主没有关系。”
“魏王会善罢甘休?”
“魏王嘛,他恐怕腾不出手来对付你。”
金小酒刚一踏进靖边王府的大门,门就被人关上了。正对大门的正厅的台阶上,金豪威风凛凛地坐着。这么大年纪还席地而坐,也不怕着凉。
金小酒有点儿腿软。她四下看了看,想找个逃生的路。
金豪在金小酒“逃出生天”之前截住了她,两个人转眼间就拆了十几招,谁也不让谁。
金小酒可不敢掉以轻心。她若乖乖就范,以她父王现在冷冰冰的老脸,待会儿指不定把她揍成什么样!
金家揍人,一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