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金小酒出门,后脚就有金豪的亲信名叫裴继明的,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金豪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事发生,心里更是郁郁不安。
裴继明告了个礼,低声说:“禀报王爷,宫里有人悄悄传出消息来了。”
宫里有金豪安插的眼线。
很多王侯贵胄和封疆大吏,常为了保个平安,花大价钱买通宫里的太监传递消息,有的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心腹送进去,这算不上什么奇事。
但这是掉脑袋的事,所以金豪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怎么回事?”
裴继明凑近了金豪的耳朵,说:“宫里人说,原本西凉国听说陛下寿诞,请和亲西凉的乐阳公主带着年幼的皇子回朝省亲,谁知道人到了临汾郡的时候,遇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乐阳公主还好,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小皇子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死了?”
“不知道,反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临汾郡附近啊……离长安不算远,离咱常阳也很近,离龙隐的晋阳更近,这可如何是好?”金豪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十多天了。”
金豪琢磨了一下,说:“从西凉来长安,怎么会经过临汾?”
“传说是因为小皇子曾经和西凉王在晋阳宫朝见过陛下,突发奇想,要再去晋阳游玩。原本乐阳公主只想到了临汾就连哄带骗地把小皇子带回来,谁知道刚到临汾地界,就遇上了刺客。两方相斗,一转眼的功夫,小皇子就不见了。”
“那为什么现在才上报呢?”
“起初是乐阳公主派手下人四处搜寻,没找到,只好求助临汾郡守,郡守也找不到人,就说要上报朝廷。可是……嗯……”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金豪皱着浓眉催促道。
裴继明说:“可是乐阳公主或许是怕陛下误会,就没敢张扬,这才耽误了时间。”
误会?对了,当然陛下会误会。
晋阳宫是陛下的行宫,是前年春天建造完成的。它虽不是一座正规宫殿,且很久没有用过,但毕竟是陛下住过的地方,无召不得入内。如果只是乐阳公主一个人也就罢了,但她带着西凉国王唯一的皇子,若多想一层,会叫人觉得,是西凉王觊觎端朝的皇宫,进而觊觎端朝的江山。
嫁出去的女儿,陛下是不会当自己人看待的。
金豪轻叹了一声,说:“陛下说了什么吗?”
“并未听闻,只知道乐阳公主今早到了长安,却没进宫,在南门外磕了三个头,抹着泪回去了。”
“如此也好,”金豪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说,“至少全了他们父女的情谊,不至于继续互相猜疑。”
“可是王爷,西凉王李崇兴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他十一岁登位、十七岁抗击草原铁军、二十岁平定沙寇作乱,是个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君主。”
“所以啊,陛下马上就会加派人手搜救小皇子,只是……哎,可怜了那孩子,这样的世道,应该凶多吉少了……”
“既然临汾郡离我们和珉国公府都很近,陛下会不会征用我们的人手?”
裴继明也是个聪明人,话说的含而不露,他真正想问的是,皇帝会不会支会两位王爷帮忙找孩子,如果找不到,会不会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抗击西凉。
金豪说:“谁知道呢,或许吧。”
大街上,在游骋怀终于到达首饰店的时候,金小酒已经悠然地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檀香木首饰盒。
金小酒平时不佩戴首饰,所以不会挑首饰,面对琳琅满目的宝贝,她浑然不知道哪个漂亮哪个不漂亮,索性买了店里最贵的一套,她想着,贵总有贵的道理吧。
金小酒欢欢喜喜地从首饰店走出来,看见游骋怀累惨了的样子就是一阵嘲笑。金小酒并不讨厌游骋怀,相反,她佩服游骋怀的聪明和见识。游骋怀虽赶不上金觞的文韬武略,但至少能甩那些酸腐的书生几条街。
但游骋怀的体力实在不行,堂堂男子,拳脚功夫也忒弱了,跑两步就喘,算起来,恐怕只比辰醉强一点。
咦?她怎么就想起辰醉了?真是要命!
嗯……不管辰醉的伤有没有好,都跟她金小酒没关系。等回了常阳,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到时候一个阳关道、一个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金小酒这么想着,却听见身后传出一阵稚嫩的呼救声。
由远及近跑过来一个小孩子:小小瘦瘦的身形,脏乎乎的脸蛋,破烂的外衣,惊恐的神色。这是个小乞丐,是个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竭尽全力地跑着,嘴里发出的呼救声被呼吸声撞碎,听在外人耳朵里更是凄惨绝望。他的眼里满是泪水,却固执地浸在眼眶里并不掉下来,满是泥土的脸上看不出五官,却能看出明显的伤痕。
他的后面不只有五个精壮的家丁,还紧跟着一条大黄狗。这条狗又肥又大,看样子几乎能一口把小男孩吃掉。
金小酒生性豪爽不羁,喜欢打抱不平,可现在身处京城,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父王刚刚也警告过她,不能轻举妄动,可若是不出手,这个小男孩……
游骋怀扯住金小酒的衣袖,低声说:“他只是个乞丐。”
是,他只是个乞丐,是个朝不保夕的小乞丐,活在世上,比牲口还不值钱。他被这么多家丁追打,保不齐是偷了东西被人发现,若真是这样,也算死有余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黄狗已经扑倒了小男孩,张着血盆大口,就在金小酒的脚边。
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不表示表示,实在有损她威武的形象。金小酒拔出求凰剑,手起刀落,将黄狗劈成了两半。
真是比出口气还轻松。
紧随其后的家丁们愣住了,被救下的小男孩也愣住了。
游骋怀觉得头皮发麻:哎,真是我的亲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