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少聪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陆恒的眼睛,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大人的发落。
陆恒却没有说话,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华少聪,表情冷峻得吓人。
向楠楠不断用手肘轻击华少聪的手臂,暗示他说点儿什么。
“对不起,陆总……”华少聪终于开口说,“是我一时糊涂,我不应该将绘色的主题泄露给山吉斯,不该为了个人私利出卖公司,幸好楠楠将我骂醒了……对于我的错误,我感到深深的抱歉和自责,我希望您能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您同意,我也可以假装进入山吉斯内部,为lc挖取更多的信息……”
陆恒动了动眉梢,方晴天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也不可以通用不正当的方式排挤对手……”
他扯着低沉的嗓音,说:“工作不是拍无间道,如果你想留在lc,我更希望你将心思用在正道上。”
他话意不明,向楠楠和华少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陆总,您的意思是?”向楠楠试探性地问,“指少聪可以继续留在lc吗?”
正直三伏天气,地面被烈日炙烤得发烫。
从咖啡厅出来,陆恒快步走向停车场,阳光照耀地面反射出耀眼的光线,他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加快了脚步。
坐进驾驶座的同时,手机响了,陆恒摸出手机,一看是陆远打来的。
他眉梢动了动,用手指轻轻将接听键划开。
“哥,”陆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上去有点沙哑,“有空吗?”
“你感冒了?”陆恒听出他嗓子的不适。
陆远咳嗽了两声,“小感冒而已。”
“有事?”陆恒问。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lc了……”
陆恒手心一滞,修长的手指搭在手机两侧,慢慢从耳朵处滑落到肩上,再落到腿上。
透过挡风玻璃,他的目光望着前方,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疼,他伸手一按车顶上方的一个按键,一副太阳眼镜便从盒子里稳稳地落在他手中。
陆恒带上墨镜,松开脚刹,踩下油门,车子朝着前方开动,驶向阳光的深处。
轿车一上马路,他便催大了油门,早就和方晴天约好了一起喝下午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他想早一点儿见到她。
深美餐厅,是本市有名的港式茶餐厅,这里的丝袜奶茶特别地道。
陆恒到的时候,方晴天已经到了。
她朝他招手,“这里。”
陆恒嘴角一扬,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
“我也刚到。”
陆恒坐到方晴天对面,见她桌面只有一杯柠檬水,便伸长手揉了揉她的短发,“你可以先点东西的。”
方晴天咧嘴一笑,“已经点了。”
这时,服务生将两杯丝袜奶茶端上了桌,配有菠萝油以及没有烘底的花生酱起士。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的。”方晴天说。
陆恒弯弯唇,“没关系,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方晴天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奶茶,恰到好处的苦与甜在舌尖上化开,浸入她的心间。
“你见到楠楠和华少聪了?怎么样?”方晴天关切地询问,“你同意他们留在lc吗?”
“你想我把他们留下来吗?”陆恒卖关子地问。
方晴天心想,对于没有过错的向楠楠,陆恒将她留下来的可能性较大,而对于犯了错误的华少聪,即便他真的悔过也不见得会取得公司的再度信任。
“你留下了楠楠,没有留下华少聪?”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但站在陆恒的角度,她理解他的做法,毕竟身为总裁有他的不易。
陆恒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们两个,我都留下来了。”
方晴天一怔,脸上随即多云转晴,“真的?……太好了!”
此时此刻,她很想冲上去抱抱陆恒。
“你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不不,应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方晴天语无伦次地赞美陆恒的包容和大度。
人生漫长,谁都可能在人生的长河中不小心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陆恒勾了勾食指,示意她过来一点儿,“别那么虚,来点实在的。”
什么实在的?
方晴天正在琢磨他的那句话,后者已经从对面转移到她的身旁。
陆恒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意思是想让她亲一口。
方晴天木讷,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还在想他为什么突然坐到自己的旁边来了。
他见她不理会,蹙蹙眉心,一脸郁闷地望着对方。
“要不,吃个菠萝油吧!”这个比较实际。
她将摆放菠萝油的碟子推到陆恒面前。
陆恒用非常不爽的眼神瞄了一眼碟子里的食物,又用极不满意的表情注视着她,“喂喂喂,我不是指的这个……”
“那是指什么?”方晴天疑惑。
陆恒示意:“我想喝,奶茶……”
方晴天会意:“噢,明白!”
她将陆恒的那杯奶茶放到他面前,扭头,说:“奶茶,请……”
还没说出“喝”字,她的小嘴已经被他堵住,她的头一懵,空白成一片……
等他念念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含着笑意对面前的人说:“奶茶的味道,蛮好喝的。”
她才大彻大悟……原来他说的想喝-奶茶是这种喝法……
“再来一口……”陆恒坏笑。
“别……”方晴天朝旁边缩了缩。
陆恒揽住她的后背,摆出要强取豪夺的架势。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滴”了两声,恰逢时机的解救了她。
“有微信。”方晴天尴尬地推开陆恒,伸手去拿桌面的手机。
“谁啊?!”陆恒扯着不悦的语气,以表达对坏人好事者的不满。
方晴天扭回头来,对上他的眼睛,小声说:“是陆远……他说想见见我。”
本以为陆恒不会爽快答应,岂料他耸耸肩,有些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奶茶,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去吧。”
不吃醋?这么大度?!方晴天实在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哪知陆恒紧接着又说:“去之前先喂饱我。”
额……陆总裁……果然很……大度(肚)。
陆远约的地点依旧是在市图书馆二楼的“灵魂书吧”,时间是在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气温回落,在户外的体感极为舒适。
宽阔的平台上,一朵朵花伞像是盛开的花朵,陆远手扶在栏杆上,面朝着西天,修长的背影融入了彩霞渲染的画布上。
“陆远。”方晴天走到他旁边,也将视线投向西天的彩霞。
“来啦。”陆远侧过头,嘴唇勾出好看的幅度。
“听说……你要离开lc,打算去哪儿?”
“另起炉灶,成立新的动漫公司,从零起步,将公司壮大,直到赶上lc,超越lc……”陆远直言不讳,“从小到大我都被堂哥的光环所掩盖,屈于他身后,看不见自己,我不甘心永远被他甩在后面……”
陆远双手抓紧栏杆,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脸上,“晴天,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不比堂哥差,不,时间会证明,我会比堂哥更加优秀,你不选择我,是你的遗憾。”
方晴天回头望着陆远,笑着回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达成目标,也一定能找到生命中的那个女孩!”
他的人被彩霞涂抹得柔和唯美,俊丽的脸上化开了温和的笑容。
半年后。
方晴天接受的心理治疗疗程全部结束,陆恒捧着一束艳丽的向日葵在咨询室门口等候着。
半年前,在陆恒的安排下,方晴天第一次踏进了心理诊室,被心理咨询师诊断为中度社交恐惧症,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时常焦虑、恐慌,而在人群密集的情况下,还可能启动回避、逃离等自我保护机制,甚至出现暂时性休克的症状。
心理医师建议采取行为疗法,通过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逐步消除患者在社交过程中的敏感和焦虑。
不得不说,心理治疗的效果很好,半年来,方晴天身上的变化一点一滴的累积,现在的她能够较好地与周围的人相处,并且在密集人群中从未再出现过晕倒的症状。
方晴天推开心理诊室的门,那束金灿灿的向日葵便映入了眼帘。
“陆恒,你来啦?”
她兴冲冲地朝他扑了过去,没有接他手中的花,倒是直接抱住了他的人。
陆恒摊开手臂,这个拥抱有些始料未及,他愣了一秒,才温柔地将手臂收紧,环住她的背部。
他们明天就要领证了。
陆恒之前和方晴天的父母提过,请求二老在领证前为他保守秘密,他会在领证当天再将那个被她遗忘在时光深处的往事告诉她,告诉她,他就是十年前那个向她表白却被无情拒绝的小男孩……告诉她,他对她的爱贯穿时间的长河,经住了时光的考验……
他好奇,当她知道十年后让她心动的竟然是曾经拒绝过的他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晚上,陆恒送方晴天回家,方爸爸做了一桌子的拿手菜。
女儿明天出嫁,虽然只是领证,但也让宠女无度的方爸爸很是感伤。
女大不中留,总有分开的那一天……
晚饭后,方爸爸若无其事地招呼两个年轻人忙自己的事,然后默默地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准备洗碗。
“爸,我来洗吧。”
方爸爸转身一看,是陆恒。早在一个月前,陆恒的父母亲以及陆恒的姐姐陆薝亲自上门提亲后,他就改口称呼方晴天的父母为爸妈。
“不用了,小陆,你去忙你的吧。”方爸爸笑着。
陆恒却已经操起袖子,直接抢走他手中的碟子,“爸,你去陪妈和晴天说说话吧,她们在客厅等你呢。”
方爸爸见他坚持,只好作罢,“那好,小陆,辛苦你了啊。”
客厅的沙发上,方晴天正将头枕在方妈妈的肩膀上,两母女在轻声交流着什么,场面很是温馨。
方晴天和方妈妈的关系半年来改善了许多,不仅是因为方晴天在处理亲密关系时更得心应手,也因为家里多了一个陆恒,在多面体总裁的润滑之下,家庭关系变得无比和谐。
“爸!”方晴天扭头朝沙发后走来的方爸爸示意,“过来坐。”
方爸爸笑着走到沙发旁,在女儿的另一侧坐下来。
女儿挽住父亲的手臂,轻轻在他耳边呢喃:“爸,谢谢你,我爱你。”
大老爷们儿听了这句话,鼻子竟有些酸。
晚上,陆恒离开前,两人在房间里歪腻了一会儿。
中途,方晴天去了一趟洗手间。
陆恒一个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房间,这个十来平米的闺房对他来说早就不陌生了,却总能带给他新鲜感,如同他和她的感情,天然自带防腐剂。
他的目光落到书桌上,突然被一个封面是流川枫图案的本子牵引住了神经……
是那本同学录……他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他最早的一次暗戳戳地给她告白……
她居然……留着这个同学录……
他鼓起勇气,翻开那一页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那张毕业同学录的纸页已经泛黄,留下岁月的痕迹。
在纸页最下方,还能依稀见到那串用铅笔描的稚嫩青涩的小字:“iloveu”……
他的瞳孔猛然增大——
在那行字的下方用明显的新字迹写着“too”。
电脑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