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两人都不知该用何种话题来打破沉默,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高速前,司机问陆恒:“陆总,现在去哪里?”
陆恒想了想回答:“去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吧!”
基地的医务室毕竟只是临时应急之所,他必须确保方晴天万无一失。
方晴天却连连推辞:“不用了不用了!”
不过她最终没有拗过强硬的陆恒,还是被拽着去医院走了一遭,又被拉去重新拍片、治疗,最后还开了一大包药剂,内服的外用的都有。
方晴天一直对陆恒的决定满腹牢骚,“你这是怂恿人过度治疗!浪费了医疗资源不说,还耽误了我的时间!最要紧的是让我再度经历一次痛苦,给我造成二次心灵创伤!”
陆恒越听越想笑,他只不过是不放心才带她来大医院检查,却被她冠以各种罪名。
无奈他偏偏喜欢她,因此她安的所有罪名他都愿意承受。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气。”陆恒赔礼道歉的语气带着玩味和宠溺的味道。
方晴天怔了怔,表情一度变得有些不自然。想到他昨晚那句貌似告白的话,她的心情像是被羽毛撩拨了一下,胸口隐隐悸动,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出了医院,陆恒说要送她回家,她很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的腿伤是因他而起,作为罪魁祸首,将病人送回家是天经地义,于是她果断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车子开到了方晴天家的小区门口,这回换成陆恒烦恼了,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她送到家门口?可他还没有做好见她父母的心理准备。
“要我送你回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方晴天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走。”
陆恒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方晴天杵着拐杖慢慢朝小区门口走去的蹒跚背影,陆恒不由得在心里痛骂自己:真是够怂的!
方晴天在电话里告知了发生的一切,方爸爸和方妈妈早就在家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女儿回家。
门大大开着,方爸爸站在门口,看到电梯门打开,女儿杵着拐杖从电梯里走出来,立马迎上前去,嘴里一边叫嚷:“孩子她妈,女儿回来了!”
方妈妈循声慌忙从家里跑了出来,父母亲一左一右将女儿迎回家,在沙发上安顿下来,方妈妈便开始大发牢骚:“你这去的都是什么公司啊?!刚去几天腿就伤成这样?!要我说,你们那些搞什么动漫的,都是不务正业!好端端的搞什么户外拓展!”
方晴天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敢发出半句顶撞妈妈的话,她知道妈妈的脾气,一旦发作就只能顺着她来。
方妈妈一直不太认同女儿的工作,总觉得什么动漫、插画,在她眼里都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年当方晴天为追逐梦想从正规的大学休学时,方妈妈愤怒至极,还一度称不认这个女儿了!
但方晴天意志坚定,没有因妈妈的反对而停下自己追求梦想的脚步,妈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时常发发牢骚。
如今女儿的腿受伤了,她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将女儿的公司以及所从事的行业都批斗得一无是处。
“要我说,你赶紧从那个破公司辞职,回学校将本科念完,毕业后妈妈再托人给你找份稳定的正经工作,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妈妈喋喋不休。
这些话方晴天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每次她都笑着打哈哈,搪塞了过去,可这一次妈妈似乎是铁了心,只要女儿不答应,她就叨叨不止。
方爸爸作为两人之间的和事佬,在这种时刻势必要发挥出他的作用来,“孩子她妈,女儿身体不适,你就少说几句嘛!等女儿身体好了,你再说不迟。”
方妈妈一听,火气更大了,提高了嗓门责备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知是非的爸爸,把女儿宠坏了!她现在才这么是非不分、不知好歹!”
火药味渐浓,事态一度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连一贯温婉如玉的方爸爸都有些受不了老婆得理不饶人的坏脾气了。
“林秀华,你给我适可而止啊!”方爸爸火山爆发。
“方大林!你今天是想翻天吗?!”方妈妈火气更旺。
眼看双亲就要因为自己爆发家庭内战,方晴天急坏了,赶忙打圆场道:“爸,妈她更年期,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
方爸爸闻言,这才止住了脾气,而方妈妈听到女儿偏袒父亲的话,失望透顶,“方晴天!你迟早要为你自己的任性买单!你这次受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晴天想说,受伤和公司、行业都没关系,全都是因为陆恒……
家里不止一次因为方晴天的休学和择业而争吵了,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方晴天都深感自责,但她不想屈服,一直在和妈妈的反对做抗争。
多年来,方妈妈软磨硬泡、语重心长地教诲,都没能成功将女儿从迷途上拉回来,久而久之,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这一次女儿真真切切地受了伤,她的愤怒达到了极致,再不能放任自流了。
就在方晴天不知道如何与妈妈解释时,门被谁敲响了。
方爸爸前去打开了房门,一看是一位相貌英俊仪态翩翩的年轻男子。
“你找谁?”方爸爸好奇地问。
男子保持着谦卑的微笑,毕恭毕敬地回答:“方叔叔好,我叫陆恒,是方晴天公司的总经理。”
方爸爸闻言,眼神一亮,立即将门大打开,邀请陆恒进屋,笑容满面地说:“稀客稀客!陆总快请进!”
陆恒谦虚地说:“叔叔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小陆好了。”
方妈妈看见一表人才的陆恒,暂时收敛了脾气,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小陆,快请坐。”
方晴天一看来人竟是陆恒,纳闷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陆恒解释道:“你受伤是因我而起,作为公司总经理同时也是这次拓展活动的负责人,我理应过来和你的家人说声抱歉。”
方妈妈一听,纳了闷,“你说晴天受伤是因你而起,什么意思?”
陆恒坐直了身子,郑重其辞地解释道:“因为在篮球对抗赛时,由于我的失误,才让晴天不小心受伤的。”
陆恒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歉意,语态颇为诚恳和激动,“我对于自己的失误深感抱歉和自责!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我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再让晴天受到任何伤害!”
陆恒直呼“晴天”,让她觉得特别不适应,而且他说的确实有点过了,倒像是女婿因为没有照顾好丈母娘的宝贝女儿,在丈母娘面前忏悔认错。
方晴天一拍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
她将思绪收了回来,看见妈妈的脸色已经多云转晴,好了许多。
陆恒紧接着表示:“我会给晴天一个星期的带薪休假,此外,医疗费营养费都由我个人来负担。”
看着毫无领导架子、态度诚恳而谦卑的陆恒,方妈妈顿时消了几分火气。
既然人家已经上门认错,方妈妈也不好再揪住别人不放,她笑着赞叹道:“小陆你真是年轻有为,看你和晴天差不多大,都已经成公司总经理了。”
陆恒抿嘴一笑,“职位不论年纪,能者居之。”
方爸爸心想,好一个“能者居之”,看他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绝非等闲之辈。
也只有陆恒自己知道,现在的他内心有多么忐忑!
因为紧张,他在敲门前犹豫了许久,正因如此,他才听到了屋子里面的争吵。
他这才知道,原来方晴天一直承受着母亲的压力,这是她追逐梦想道路上的一个强大阻力。
作为行业的领头羊,他势必要为所有在这个行业里奋斗的人们发声,为了心上人的前途,他更是责无旁贷。
“阿姨,有件事我想澄清一下,”陆恒郑重其事地说,“我们这个行业在我国起步不久,历史没有其它主流行业那么悠久,但我们通过不断地努力,让更多更优秀的绘本漫画进入大众的视野,丰富了大众的精神生活,我们理应和其它行业一样受到尊重。”
“而方晴天,她是一名优秀的插画师,她的作品很有个性和思想,我真心希望她的创作能被更多的人看见。”
方晴天没想到陆恒给予她如此高的评价,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感动。
陆恒的话让方妈妈措手不及,想来他应该是听到他们在屋内的争吵了。
方妈妈一时找不到台阶下,有些尴尬。
这时候,门再度被敲响,方爸爸即刻去开门,来者是陆恒的司机,他左手提着一个漂亮的果篮,右手提着几袋包装精美的补品。
色彩吉利的礼品被提进屋内的茶几上,驱散了原本尴尬的氛围,真是一次完美的救场!
方爸爸不禁在心里由衷赞叹,这个小子还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