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担心陈实的安危,试图挤上前去,但随即一双双目光向它扫来。
黑锅心中一惊,这些人都是徐家六千余年来积累下来的高手,久享香火的鬼神,实力强大不俗。
修士的修为境界有上限,修炼到大乘境便是绝顶,但鬼神的修为没有上限,
享受的香火越多,时间越长,修为便越强此时城外,徐家的鬼神数以千计,其中更有修为超越大乘境的存在,想来是阴曹地府的判官或者泰,掌握无数鬼魂鬼怪和鬼神的信仰。
「原来是一条狗。没事了。」
他们迎上黑锅的目光,纷纷打消疑虑,收回目光。
黑锅稍稍放心,挤上前来。
「不要挤。」
一位徐家强者不快道,「前面是老祖宗的地方,你挤也挤不进去-原来是锅前辈,锅前辈站我前面。锅前辈有所不知,陈实前来堵我灵州城,挑战我整个徐家,狂妄至极。」
他忍住忿怒,道:「列祖列宗正在绞尽脑汁,破他的道场,否则传出去,我徐家只怕要被人耻笑!」
黑锅疑惑的看了看他。
那位徐家强者道:「前辈有所不知,他前来挑战,合乎规矩,倒不好将他打走。之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很多次,都是主家破局,若是破不了,便要规规矩矩的低头认输,把人请走———”
旁边的徐家高手不悦道:「你们说话声音小点儿-—·-原来是锅前辈。前辈,
我久闻大名!」
那位徐家高手郝然,道:「我没有看到前辈,是我疏忽。前辈要站在我这儿么?这堵门的规矩,是不成文的约定。我听说,南盟省有个小世家薛家,有日来了个和尚,坐在薛家门前,在薛家正门上放了一个木鱼,也不说话也不动,就是坐在那里挡住薛家的正门。
「薛家人很生气,有个奴仆一脚踢过去,木鱼没踢飞,他的腿反而断了。薛家被惊动,这才知道有人前来堵门。薛家的所有高手相继出手,试图将那木鱼挪走,然而始终没有人能拿起这木鱼。那和尚在薛家门前堵了一百天,薛家的人想出门,都得从后门出去,大丢脸面。」
黑锅询问道:「汪。」
「后来?后来是我徐家的一位前辈路过南盟省,听闻此事,于是来到薛家把那木鱼提了起来。询问之下,才得知那和尚是水月胜境的,之所以堵门,是因为这和尚早年游方,游历到此,化缘时被薛家人的羞辱。」
那位徐家高手道,「和尚那会儿年轻,本事也低,后来参加科举,在僧录司考得好名次,回水月胜境做了大和尚讲师,修为大增,回来报当年的折辱之仇。
这种风气早已有之,看似和和气气,但实则凶险暗藏,动辄将世家千百年来积累的名声毁于一旦。类似的情况,我们徐家也处理过很多次。陈实也是模仿他们,
真是胆大妄为!」
一旁有人道:「他爷爷当年大闹西京,被我徐家的老祖逼走,他前来堵门报仇。不过我徐家高手辈出,阴阳二景图又是我徐家老祖宗所创,还能被他比下去不成?」
「用阴阳二景图挑战我徐家,真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有个女子愤愤道,「待破了他的阴阳道场,定要好生羞辱他!」
黑锅询问四周的徐家高手,将这种堵门的规矩打听清楚。
堵门这种事情是一种文斗,挑战者前来堵门,划下道来,被堵的一方便会尝试破解。若是不能破,也不会动手,而是会恭恭敬敬的认输,赔礼道歉,或者取些财物了事。
倘若被堵的一方破解了挑战者设下的难题,挑战者也不纠缠,往往下跪赔礼,堵了多少日的门,就要在门前跪多少日,以示诚意。
黑锅迟疑,徐家这么多高手,自己倘若这个时候走过去,告诉他们陈实不是在堵门,而是在悟道,徐家会不会愤怒之下把他们都干掉?
他翘首张望,好像徐家还算规规矩矩,正儿八经的尝试破解陈实的阴阳道场,便放下心来。
「怀素前辈上去了!」
他身旁的那个徐家高手兴奋道,「怀素前辈观摩陈实道场良久,这时候上去,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黑锅翘首观望,只见徐怀素是一尊鬼神,气势无比雄浑,周身有阴阳二气流转,显然修行的便是阴阳二景图。
此人造诣不俗,以阴阳变化来钳制陈实的阴阳道场。
「怀素前辈大占上风!」
他身边的那个徐家高手激动道,「怀素前辈的阴阳之变分为纯阳和纯阴两种,陈实未斩三尸,做不到纯阳,必败无疑。”
徐怀素突然面若死灰,身躯大震,金身咔作响,布满裂痕。
坐在一旁的徐笑书、徐恨水等四位老祖出手抢救,镇压住他金身进裂的势头,徐怀素万念俱灰,叫道:「这不合理!他三尸未斩,纯阳未成,如何做到阴阳并济,相辅相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哈哈哈哈,假的,一定是假的!”
徐恨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徐家的人将他抬下去。
「姓陈的休要嚣张!我来试你!」
又有一个徐家鬼神走上前来,周身阴阳二气形成日月异象,来到陈实面前径自坐下,笑道:「怀素是半道出家,在合体境才开始转修阴阳二景图,而我却是自幼修持。论阴阳二气的造诣,无人能出我之右!」
过了片刻,那尊鬼神金身黯淡,脑后光华晦暗,一身不凡之力飞速流逝,金身开始瓦解,叫道:「这不合理,这不合理!」
徐恨水又叹了口气,挥手道:「抬下去。」
黑锅观察良久,只见徐家的人明明势力庞大,实力更强,高手如云,但偏偏还依照规矩,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与陈实论道,没有用实力压他,心中倒也对这个古老的世家有几分钦佩。
不过,徐家上去一个便疯一个,就算不疯,也道心大损,让黑锅揣揣不安,
不知徐家的君子之风还能延续多久。
黑锅目视身边的徐家高手,那位徐家高手会意,道:「灵州附近好像是有突然冒出来的山,我昨日还听一位老祖说过,他旁边长出了一座山。锅前辈,我帮你问问。」
黑锅轻轻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人。
它身边的徐家修士都很是热情,主动去帮它打听。
徐家的鬼神来自阴间各地,灵州又是徐家的地盘,因此徐家对辖地范围内是否有突然冒出的山峦或者古庙,了如指掌。
前后小半日时间,黑锅便掌握灵州境内多达九处新山和古庙。
它急忙记录下来,在地理图上标记好。
它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回到城中,去徐家的宴席上吃饱喝足,这才回来继续观望。
第二天,徐家众人还是没能破解陈实的道场。
第三天,陈实坐在那里,偶尔才有一两个徐家人前去挑战,然而均以败落收场。
第四天,只有一人挑战陈实。
第五天,徐家上下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再无人叫破陈实的道场,他们返回灵州城,沮丧和颓唐写在所有徐家人的脸上。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绝望黑锅来到徐家的后厨,为自己烧了几个菜,一边吃,一边暗自忧心。这种沉默,说不定会让徐家走上极端。
它只来得及吃个八分饱,便只听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叫道:「我来破他!就算我阴阳二气道行不如他,说不定也能瞎猫碰个死耗子!」
他冲出灵州城。
更多的徐家年轻人被他鼓舞,跟着他冲出去,叫道:「说得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
黑锅跟了出去,不久后,这些年轻人疯的疯,傻的傻,癫的癫,吐血的吐血,无一例外大败而归。
徐家陷入更加绝望的氛围之中。
又过两日,徐家内部,有人商议道:「如今是大乱之世,我们何必保持君子的行径?为何不冲出去,将姓陈的乱刀砍死?杀了他,只要我们不说,再把附近的所有鬼神、鬼怪、鬼魂统统灭掉,谁还能知道这件事?」
「我也早有此意!」
他们各自暗中携带法宝出城,一人一件。
徐家法宝众多,这些法宝也久经香火供奉,强大无比。
不过,他们的动向怎么能瞒得过徐家的老祖宗?这些老祖宗虽将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却未曾出面阻止。
他们飞速来到芙蓉树下,只见芙蓉树下空空如也,陈实,木车,均已不翼而飞。
他们面色沮丧,失魂落魄,各自返回城中。
陈实堵了灵州城十二天,终于离开。
徐家的脸面,只怕荡然无存,从此之后只怕是小鬼都知道,陈实在灵州堵门十二天,而徐家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股阴风吹过,卷起地上无数枯枝败叶,几尊鬼神悄然飞过。
黑锅坐在木车上,连连催促木车的速度快点,再快点。
它心里焦急万分,暗道:「徐家人经历了嘲讽,怀疑,相信,恐惧,绝望,
疯狂,如今已经走到了疯狂的地步,下一步便是抛弃道德束缚,要杀人灭口了。」
陈实如今还在悟道之中,显然无法拿主意,因此黑锅当机立断,以自己强大的领域蒙蔽所有人,悄悄出城,带着陈实和木车离开灵州。
木车绝尘而去,速度越来越快突然,黑锅耳朵耸起,警觉地向后望去,只见后方阴风阵阵,愁云惨淡,向这边飞速接近。
顷刻间,阴云遮天蔽月。
天空仿佛要塌下来一般,一张巨大的面孔从阴云中探下,接着阴雷滚滚,
无数阴雷化作一只方圆数十亩的大手,从天而降,向木车抓去!
黑锅从车上纵身跃起,向上空奔去,几步之间便现出山岳般的真身,脚踏魔火奔行于天,张口咬去,咔一声那阴雷大手便被它吞入腹中,顷刻炼化,化作养分濡养肉身。
它扑入阴云,阴云中正是徐家的一尊鬼神,正自催动第二道法术。
黑锅速度极快,气势汹汹,徐家那尊鬼神立刻一边施法一边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却被黑锅一声大吼,震得元神七荤八素,再起一爪子,拍得从云头中砸落。
下方,又有两尊徐家鬼神一左一右,向木车包抄过来,直奔陈实而去。
黑锅自空中扑下,熊熊魔火自口中喷出,化作一道长长的火龙,随即火龙一分为九,向那两尊鬼神扑去。
徐家的两尊鬼神丝毫不惧,一个催动阴阳二景图,以此功炼化四龙,一个施展玄黄百变,与五条魔龙厮杀。他们二人的实力强横无比,神力堪比大乘,几招之间,便将那一条条火龙诛杀。
与此同时,黑锅追上从空中跌落的那尊鬼神,一口咬住,用力摔下,将他金身砸得裂开,又是一口魔火喷出,炼化成灰,随即纵身奔来,向那两尊徐家鬼神冲去。
它一边狂奔,一边收缩肉身,两条腿人立起来,依旧有数百丈高,比那两尊神张丝毫不逊。
它探手抓去,虚虚一握,周天火界爆发,化作一道雷火转轮,滋啦作响。
狂飙的木车中,丈天铁尺咻的一声飞来,恰恰落在它握下的手中。
周天火界自下而上,沿着丈天铁尺运转一周,铁棒上各种纹理逐一亮起,变得比它个头还高。
两尊鬼神,一条黑犬,在这广无垠的大平原上,翻滚斯杀,各种神通法术法宝碰撞,前方便是绝尘而去的木车,车轮下云烟滚滚。
「!」
黑锅纵身抢起一棒,将左侧的鬼神脑袋砸得凹下,转身绕棍,砸在那尊鬼神后脑,侧身挑棍,打在那鬼神裆下,顿时将一身神力砸散。
另一尊鬼神见势不妙,立刻飞身遁走。
黑锅推棍。
轰!
暴涨的丈天铁尺变得无比粗大,撞在那尊鬼神的后心,将他撞得眼耳口鼻喷出道道神火。
黑锅推着丈天铁尺狂奔,碾压那尊鬼神,一路冲出千里,轰隆一声撞在一座大山上,将那尊鬼神的金身撞得粉碎。
黑锅收起丈天铁尺,现出祸斗真身,撒腿狂奔,追上木车时向上空跃起,化作普通黑狗大小,落在车上。
它放下丈天铁尺,盘膝而坐,打量地理图,观察四周的地理,纠正木车的方向。
这时,跟在车后的陈实,突然从悟道中醒来,周身运转不休的阴阳道场恢复平静。
黑锅放下心来,收起地理图。
木车离灵州境内的第一个古庙,已经很近了。它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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